就像现在,他宁愿去地界和他一起受苦,一起生一起死,也不愿意在这个没有他的地方日日夜夜思念他、担心他。
他一定要去找他,无论如何,他都得去试试。
若当真没有什么事,苌楚又怎会隐瞒自己这么久,又怎会这么长时间,都不来见自己一面?
而现在他又如此没来由的心慌和恐惧,他做不到轻易相信这与苌楚是无关的。
娄魂和肖暮雪每天都陪在他的身边,肖暮雪更是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他很感动,他从来没有想过他这辈子,还能交到这样包容他的朋友。
可是他等不及了,他不得不背着他们走,因为他们是不会带自己去地界找苌楚的。
今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大早,娄魂就匆匆忙忙的走了,正好家里的菜吃完了,肖暮雪便也出去了。
对他来说千载难逢的机会!
在窗帘的缝隙里看着肖暮雪的身影逐渐的消失,廖若煜颤抖着手拉开门走了出去。
他记得上一次苌楚带他去地界的时候,是从一条小巷子里走的,只要穿过那个巷子,便是地界了。
廖若煜很激动,很亢奋,身体不自觉地发着抖,发颤的牙关咬破了舌头,他也毫无知觉。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他身上穿的仍旧是睡衣和拖鞋。
他头发蓬乱面色苍白唇色发青,整个人看着有些诡异的神经质。街上的行人避他如瘟疫,有的小孩子甚至被他的样子吓得大哭。
但是他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他一直走一直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到那个巷子中去!
一年前的廖医生绝对想象不到他竟然会有这样丝毫不顾外在形象的一天,他知道这与他一向干净整洁、温文有礼的样子相去甚远,但他已经顾不上了。
他只想要见到苌楚,只要能立刻见到他,就算是要他立刻跳进粪坑,他也愿意!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仿佛是从天亮走到了天黑,好像是从沧海走到了桑田。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繁星缀满漆黑的夜幕时,他终于找到了,那条巷子!
他咧了咧嘴干裂破皮的嘴唇,激动地走进了那条他在脑海里回想了千万遍的巷子。
只要通过了那里,就是苌楚所在的地方,不知道苌楚若是见到了自己,会是怎样的神情?不知道他是在睡觉,还是在修炼?廖若煜这样想着,不自觉地在嘴角浮出了一抹笑。
然而很快,他的笑便消失了。随着他的深入,巷子却仍旧只是巷子,没有发生丝毫的变化。上次那样走着走着就到了地界的情形没有出现,廖若煜瞪着眼,咬着牙一直走到了尽头,然而迎接他的,却是一堵被画得色彩斑斓又乱七八糟的墙。
就像他那颗已经沉到了谷底的心。
心中仿佛有什么在一瞬间坍塌,廖若煜的身子晃了晃,心中的那份恐慌越来越明显。他抖着身子站在夜风里,脑中一片空白。
呆呆地不知站了多久,他转身回到了巷口,不死心地再一次走了进去。
夜色下的巷口,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的怪兽的血盆大口,黑洞洞地张着,一次又一次地吞没廖若煜逐渐蹒跚的身影。
这一次,那个倔强的身影没有再出来,良久,一声压抑着的、绝望之极的悲鸣蓦然从黑黢黢的巷子里传了出来,之后,又恢复了之前死一般的冰冷和寂静。
此时,地界
娄魂看着浑身是血,全身近乎血肉模糊的苌楚,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他看了眼苌楚身边的那两人,声音有些冰冷地道:“谁能告诉我,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成了这样,更可气的是,这几个人不是留在苌楚身边照顾他的吗?就把人照顾成这样?
还有苌楚的那两个逗比哥哥,不是在保护苌楚吗?此刻怎么不见他们的身影?
苌楚已经化为了人形,但他现在的样子却有些骇人。
他身上的皮肉尽数裂开,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鲜血从他的伤口处、口鼻和耳朵里流出来,他就像是被从血湖里打捞出来一般,连头发都被鲜血浸湿,折射着暗红色令人心悸的光。
梵修揉着额角有些气急败坏地道:“那天我把廖若煜的情况告诉他后,他就和我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当时我的心里就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但我只是以为苌楚往后会对自己更狠一点,加快修炼的步伐,没想到,竟是这样!”
娄魂皱着眉,听到他竟然将廖若煜的情况说给了苌楚,十分不满地皱着眉看了眼梵修。最后,他仍是黑着脸,语气有些生硬地道:“那他到底是为什么会弄成这样?伤成这样,他还能恢复吗?廖若煜的精神状况已经有些不稳定了,再这样拖下去,我可不敢保证廖若煜还能坚持下去!”
他的话音刚落,梵修身边的宋小离突然哭出了声,声音颤抖地道:“恢复不了了……苌楚他,他自己把自己的灵根废掉了,他再也……再也不能修炼了……”
他身旁的梵修心疼地把他搂在怀里,转头对已经有些呆滞的娄魂道:“苌楚的想法隐藏得太深,在我们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他就动手了。我想,那天我和他说了廖若煜的情况后,他就有了这个想法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苌楚是在我们进来的时候才昏迷过去的,他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让我拜托你,把他送到廖若煜的身边去,如果他能醒来,就拜托你行个方便……”
梵修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把他收到你们人界,给他一个身份,让他和廖若煜以人类的身份,度过余生吧!”
娄魂愣怔地看着匍匐在地、血肉淋漓的苌楚,用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叹息道:“他何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