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方才满心的困扰,竟没有想到这最容易被自己发现的地方,也是铜先生藏匿江玉郎最好的地方。
江玉郎被解开桎梏,拍开穴道,恨恨道:“那些人趁我迷迷糊糊,就把我扛到柜子里弄成这个样子,你竟然没有发现!”
那两位出手甚是不留情,他几乎用尽了真力,数个时辰毫不停歇地冲击一处控制上身活动的穴道,直至方才穴道才有些酸麻疏通之意。他狂喜之下试着向衣柜门撞去,奈何力度不够,只发出这一声闷响。幸好这声闷响,也足以让外面的人发现自己。
小鱼儿忍不住一笑,又摸上他的手腕,轻声道:“疼么?”江玉郎肤色苍白,骨骼纤细,双腕更是白如素雪,不盈一握,因而衬得那鲜红勒痕煞是惹眼。
江玉郎不及回答,白衣少女已催促道:“人已经找到了,若是不走,就莫要耽误我。”
江玉郎的目光转向白衣少女,霎时一丝惊艳之意一闪而过。他只听到白衣少女语声娇脆如轻莺啼啭,哪知她容貌也端的是惊为天人。
他目光闪动之间,不觉带上些只有面对女子才会出现的油滑温驯,波光粼粼里隐藏着不易察觉的老谋深算。小鱼儿在旁看得好笑又牙痒,江玉郎也只有讨好女人时才会收起一身的刺,乖乖披上绵羊的皮。
白衣少女虽颇具姿色,但江玉郎又岂是等闲之辈。仅仅一瞬出神,他就不动声色地敛起满目潋滟容华,微笑道:“此番多谢姑娘。”
少女冷冷道:“无碍。”说着已推门而入。
小鱼儿和江玉郎忙跟了上去。墙壁后,居然还有条通道,虽狭窄阴湿,但对于小鱼儿几人来讲,无异是逃出此地的曙光。
江玉郎眼珠一转,搭讪道:“不知姑娘芳名?在下江玉郎。”
白衣少女冷厉的侧脸莫名露出一个近乎忧伤的神情,又迅速敛住神色,缓缓道:“你们可以叫我,铁萍姑。”
三人并路而行。铁萍姑行路之时,淡淡道:“此地本是个庙宇,是经我们布置了几天时间才变成那副人间天堂的模样。据我猜测,这个庙是在五胡作乱时所建,那时人命贱如猪狗,很多老百姓削发出家,以避灾祸。但庙中也并非长久安全之地,所以他们修建了山腹中的这条密道,以躲避强盗流寇的烧杀淫掠。”
江玉郎微笑道:“姑娘果然秀外慧中,在下佩服。”
小鱼儿笑道:“这么聪明的女子,实在不多了。”
铁萍姑脚步一顿,冷笑道:“哼,这只能怪男人。”
江玉郎无声一笑,看着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微妙的趣味,口里倒是规规矩矩道:“但请赐教。”
铁萍姑扬起下巴,脆声道:“只因所有男人都不喜欢太聪明的女孩子,他们总是希望女孩子比自己傻,这才有大显身手的机会。所以,愈聪明的女孩子愈要装的愚笨软弱,男人既然觉得自己天生就比女人强,女人自然要让他们多受些罪,多吃些苦。”
她话语里透着不符年龄的成熟与冷漠。小鱼儿看着神色冷厉坚决的铁萍姑,不知怎地就想起了那些遥远的回忆。
有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地道中昏暗烛光下少年绝情而晦暗的神情。
一闪而过。
小鱼儿片刻失神,直到衣角被轻轻拉住,回首对上江玉郎征询疑惑的眼神。他对他眨眨眼,表示自己无事。
这时铁萍姑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山腹之间的道路,两旁不再是光滑的石壁,而是坑洼不平的粗糙土石,蛛网密结,阴森可怖。
铁萍姑略一犹豫,划起了一个精巧的火折子,往一条道里走去。
小鱼儿和江玉郎立在原地,打量着两条通道的入口,同时开口道:“且慢!”
铁萍姑回过头来,花容惨白如同鬼魂,淡淡道:“什么事?”
小鱼儿道:“这里是出路么?”
铁萍姑迟疑了一下,竟缓缓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出路在哪里,不过是碰运气。”
她的回答实在是令后面二人啼笑皆非。小鱼儿抚额道:“那么姑娘你可知道这要费多么大的力气?这山腹正如诸葛孔明的八阵图般复杂诡秘,或许你走了半日,又兜回了原来的地方。”
铁萍姑道:“只要有路,就有走出去的希望。我想这山腹中孤魂野鬼不少,再多三个冤魂也不嫌的。”
她咬了咬唇,忽地冷笑道:“你们若是怕了,不如再回去。”
江玉郎道:“在下等并没有怪姑娘,只是……”
他指了指铁萍姑选择走进去的通道石壁上刻的一个箭头。铁萍姑摸不着头脑,望向二人。
小鱼儿显然也早已将此事了然于心,只不过不知为何一言不发,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江玉郎,眸子闪闪发光。其中一闪而过的情愫在铁萍姑视线中一晃不见,她几乎觉得那是宠溺和纵容。
江玉郎看着一脸茫然的铁萍姑,少年心性骤起。他有意卖弄,神采奕奕地笑道:“按铁姑娘所说,当年凶寇流窜,僧人们因惧怕才造了这条通道,是么?”
铁萍姑点头道:“不错。”
江玉郎又是一笑,细白手指向着石壁一指,道:“这箭头也自然是他们刻上去的了,对么?”
铁萍姑道:“自然。”
江玉郎悠然道:“僧人们避祸之后,自然是要回到庙里去的。这箭头,指的恐怕就是回到庙里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