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君倾前脚刚跨进卧房门槛,小白就凑到了还愣在院中的朱砂身边,用手肘杵杵她,一边挑着眉笑眯眯道:“喂,小猪,这大白天的,我们小倾倾把你叫进他屋里做什么哪?”
“……”
“嗯……”小白用手捏搓着自己下巴,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还一点慢慢点头道,“让我猜猜啊。”
“你别瞎猜!我,我和丞相大人可,可什么都没有做!”小白挑眉思忖的模样让朱砂看着心里犯怵,连忙解释道。
然她的话音才落,小白便一副“我明白了”的神情笑着点点头,甚至还拖长着音调道:“哦——我明白了,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明白此地无银三百两哪。”
“……”
“再说了,小猪你以为你这么急着解释,我就相信你啦?我一不瞎二不聋的,又不是不知道仲秋那夜你和我们小倾倾做了什么。”小白哼哼声。
朱砂面上刷的变得绯红,要是她嘴里有些,绝对喷出来了。
不过这一回朱砂没有接小白的话,而是转了身急忙忙地朝君倾的卧房走去。
她宁愿面对寡言的丞相大人,也不愿面对这个多话的小白!
真是,真是——
小白的话让朱砂又想到了仲秋那夜她的荒唐举动和荒唐话,她虽不后悔,但这种事情,还是很羞于提及,更何况还是由旁人来说。
朱砂面红耳赤,同时也觉心如针扎般疼,又或是说,她心上那如针扎般的疼在这时疼得更厉害了些。
因为从仲秋那夜之后,她心上的疼痛就再未消失过,尤以前夜与昨夜疼得最甚,像是有人拿着刀子在使劲地朝她的心上捅似的,疼得她冷汗频流。
朱砂在君倾卧房门前停住脚时将手在自己心口上轻轻按了按,然后抬手用手背碰碰自己红得有些发烫的脸颊,唤了一声“丞相大人”且听到屋里君倾一声冷淡的应声后,她才抬脚跨进屋子里。
跨进这个她昨夜一直呆着的屋子。
院中的小白本是在笑,待朱砂进了屋后他面上的浅笑便渐渐消失,只见他抬手拨了拨他头顶上一根没有了叶子的海棠树枝,然后“咔擦”一声将那树枝给折断,拿到了手里来,对着灰白的苍穹一打一晃的,自言自语道:“海棠花,有什么好看的,有什么值得喜爱的?”
“断肠花断肠花,终是要相思断肠哪……”
小白自言自语的话才说完,便觉有小手在拽着他的衣袖摇晃,低头一看,瞧见梳好了头发的小家伙站在他身边,正伸出小手扯着他的衣袖,有些着急地问他道:“小白小白,爹爹和娘亲呢?”
“小阿离你猜呀。”小白又笑了。
在小家伙面前,小白永远都是笑着的。
“阿离,阿离猜不到……”小家伙扁扁嘴。
小白笑意更浓,伸出食指边戳小家伙的鼻尖边笑道:“当然是走了咯,不要小阿离咯。”
小家伙怔住,而后猛地摇头道:“不是不是不是!小白骗人小白骗人!爹爹和娘亲才不会不要阿离!不会不会不会的!”
小家伙着急极了,又急又慌,慌得眼眶立刻变得红红的,一副立刻就能哭出来的可怜模样。
“小阿离你都说小白是骗你的,那为什么还一副想哭的样子哪?是不是你觉得你爹爹和娘亲随时都会走了不要你哪?嗯?”小白戳了小家伙的鼻尖后又戳戳小家伙的脸颊,左边脸颊戳戳,右边脸颊又戳戳,生生将小家伙豆大的眼泪给戳了流出来,“是不是是哪?”
“小白坏小白坏!小白欺负阿离!嘤嘤嘤……”小家伙没有回答小白的问题,而是吸溜吸溜鼻子,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屋里的朱砂听到小家伙的抽咽声,才刚在椅子上坐下的她立刻站起身来,却在这时听得君倾冷冷淡淡道:“朱砂姑娘要去做什么?”
“我……”朱砂本想说小白把小阿离惹哭了,她出去看看,可她看着身为小家伙父亲的君倾一点反应也无,她这般反应怕是很不合适,是以她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眼睛却是看向掩着窗扇的窗户方向,显然还在念着院子里被小白逗哭了的小家伙。
君倾站在摆放着无数药瓶的柜子前,边从柜子里取出药瓶边淡漠道:“小白不会真的欺负阿离。”
朱砂面色更红了些,连忙道:“民女知道。”
她自是知道小白不会欺负小家伙,只是不知为何,如今她听到小家伙哭,总觉得心里有些难受,不舍小家伙难过更不舍他哭。
君倾不再说什么,而是抓了满满两手的药瓶走到朱砂身旁的圆桌旁,将药瓶全都搁到了桌面上,再转身从柜子里拿出剪子棉布及瓷碗,一并放到桌面上,这才又对朱砂道:“朱砂姑娘身上的伤该换药了,是姑娘自己换还是我帮你?”
君倾的话让朱砂惊得险些又站起身来,只听她面红耳赤地飞快道:“民女,我,我自己来就好!”
一想到要在君倾面前褪下衣裳并且让他碰到自己的身子,朱砂的心就跳得飞快,一张脸从发际线红到了脖子根,可又想到她身上这些伤是君倾帮她处理并且包扎好的,朱砂本是绯红的脸又慢慢变为青白。
因为她身上这些丑陋的疤,他虽看不见,但是摸得到。
虽说仲秋那夜他已“见”过她身上这些丑陋的疤,虽然他说了他不嫌弃她,可是……
她嫌弃她自己。
她这般丑陋到极致的身子,怎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丞相大人“见”到……
“嗯。”君倾没有执意要帮朱砂,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隔着圆桌在朱砂对面坐下了身而已。
朱砂终是慌乱得站起了身,“丞相大人,你,我,民女——”
他他他,他坐在这儿,让她如何当着他的面给自己的身子上药!?
谁知君倾却没有要站起身离开的意思,反像是没事一般道:“朱砂姑娘放心,我看不见。”
“……”
“姑娘且放心,我也不会冒犯姑娘。”
“……”
朱砂想说什么,可张了嘴又不知说什么才是好,再瞧着君倾根本就没有要避嫌的意思,她纵是多说也无用,那就只能……真的当着他的面脱衣换药?
好在君倾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却还算给了朱砂一个能接受的程度,只听他又道:“朱砂姑娘若还是介意,那我背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