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202节</h1>
“但你不要伤心,小阿倾的心会一直陪着你,小白也是,你娘亲,亦如此,不过是我们都再回不到你身边而已,但我们会一直想着你。”
“娘亲不回来了,不回来了……”小家伙怔怔地喃喃有声,“小白,小白也要走吗?也要离开阿离吗?”
“是啊,小白要回去陪着你爹爹,不然他就被坏人给欺负了。”小白忽又笑了,将小家伙的脑袋揉得有些用力,好似寻日里与小家伙玩笑似的,“等小白帮你爹爹把坏人给打跑了之后呢,如果小白还好好的呢,小白就来找小阿离,怎么样?”
小白说着,松开了小家伙,用双手扯着小家伙的脸颊,笑吟吟的,就好像他方才没有说过那番正经沉重的话一样。
“那,那阿离不要小白陪着阿离,小白要回去帮爹地,阿离不要爹爹被坏人欺负!”小家伙立刻变得着急,“阿离……阿离有阿褐还有小华陪着阿离,阿离可以的!”
“放心放心,你那瞎子爹可是小白我教出来的徒弟,一时半会儿呢还没有人欺负得了他,小白再和小阿离玩一会儿啊,来来来,小宝贝儿小阿离,再让小白抱一抱。”小白说着,又一把搂着小家伙,并且用手挠着小家伙的咯吱窝,挠得小家伙忍不住痒痒,躺下了身,咯咯咯地笑。
小白也在笑,不过这笑达不到眼底罢了。
在没有将小阿离送到安全的地方之前,他怎放心折回。
在与小家伙所乘坐的马车的相反方向,也正有一辆马车在急于赶路。
小家伙的马车往西南而去,而这一辆马车,往东北方向驶去。
这辆马车为两匹马拉驾,车身颇大,驭手驾车平稳,可想得到坐在这马车里观赏沿途景色,当也算是种享受。
只不过,这马车行驶得很快,可见这马车里的人并不是出门游玩的。
也无人会在这将近深秋的时节出门游玩。
马车里铺着柔软的羊毛毯子,置放着一方软榻,紧靠着车窗下摆放的是一张宽长的案子,案子上摆放着茶具糕点,案子下放着两只半大不小的梨木箱子,在靠近软榻的长案一端上,摆放着一只巴掌大的铜香炉,正有淡淡轻烟在香炉顶端袅娜而出,带着微微的清香。
软榻边上坐着一个人,一名男子,男子的身旁摆放着一张看起来很是沉重的木轮椅。
男子年纪不过二十七八,身着一件月白色的广袖长衫,肤白如玉,剑眉星目,尤其那一双墨眸,如暗夜里的星辰,似盈着月华的一泓泉,温静,却又耀眼,虽还未达潘安宋玉之姿,可却给人一种桃源之仙的清雅之感,俊逸如散仙,只是这男子的左脸上扣着半张银制面具,给他面上的温雅之气平添了几分寒意。
他在看着躺在软榻上的女子。
女子看起来约莫双十年纪,眉如翠羽,肌如白雪,清丽绝伦,芙蓉秀色,然她右眼角下却有一块食指指甲盖般大小的疤,生生毁了她的清丽之姿。
是朱砂,与……
续断公子。
续断公子看着躺在软榻上正睡着的朱砂,目光温柔,却又带着隐隐的落寞。
“小砂子……”只见续断公子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替朱砂拂开了落在她脸颊上的发丝,将其别到耳后。
替朱砂将发丝别到耳背后,续断公子的手并未收回,而是移到了朱砂的脸颊上,似要抚一抚她的眉眼与脸颊,却又迟迟没有没有这般做,而是慢慢收回了手,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续断公子回手后用手撑着身下的软榻往后退了退,退到车窗的位置,抬手将遮挡着车窗的帘子撩开,看向外边的天色。
只见天色暗沉,大片乌云黑压压地聚在上空,好似在酝酿一场大雨。
“要变天了。”续断公子看着天上黑压压的乌云良久,才喃喃一声,将帘子放了下来。
变就变吧,如今这燕京的*燕国的*,都与他没有任何干系了。
从他决定离开帝都的那一刻起,这些事,便再与他无关。
他如今,就只是一个还无处安家的香粉商人,而已。
那个人说的对,他谁都斗不过,还争什么抢什么,就算原本就属于他的东西,斗不过便拿不回,拿不回就是败者,他虽姓姬,但这一世人,怕是注定了一无所有。
他没有非夺回一切不可的誓死之心,他也不是认不下失败的人,朝堂纷争向来都不适合他,他还是适合做一个卖香粉的商人,过寻常人的日子。
这二十多年,也只有在做这些寻常之事时,他才觉得他是一个活着的人。
所以,放手与离开于他而言,没什么不好,也没有任何可惜。
只是……
续断公子又重新看向床榻上的朱砂,眼神沉沉。
他从未想过他会再见到那个人,更从未想过,那个人……会将小砂子送到他身边来。
从未想过,但是,他知道他这般做的原因,就算他只字不提。
不想放手,却又不得不放手。
续断公子又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熏香入鼻,驱散了那个但凡朱砂入眠便总会出现的冰冷漆黑的梦,却驱散不了她心深处的不安。
她睡得并不安稳。
她还是入了梦,不是那个冰冷漆黑的梦,却也是个走不到尽头找不到出处满是迷雾的梦。
她在梦里迷了方向,也迷了自己。
她不知自己该往何处走,不知怎样走才找得到出处,不知如何做才能让这些围绕在她身侧的浓雾散开,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她只知道自己要去一个地方,就算她不知自己要去的是什么地方,她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一个地方,她非去不可。
是什么地方。
她想要去的是什么地方?
在哪里,这个地方,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