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易不由好奇:“他们希望你做什么?”
“做生意,从事金融行业,只要不是警察,什么都好。”缪子奇想要耸肩,但是不知为何耸了一半又泄了气,双手撑在案板边,背对着白易,将脸上的情绪完全隐藏了起来,“我是背着他们偷偷填的志愿。”
“为什么?”白易不解,“如果……我是说大部分情况下,父母对孩子的影响是很大的,如果他们从小就对你灌输了类似的思想,一般情况下,你是不会想到要报考首都警校的。”
这话并不是无凭无据,就拿白易自己来说,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以及父母的耳濡目染,促使他考进警校,并成为反恐学院第一个oga,但是换个环境,他说不准会成为画家、老师……总之白易不相信缪子奇是心血来潮想当警察,然后吵了一架和父母决裂的人。
又不是三岁小孩,张口闭口愿望是拯救世界,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说那些虚的没用。
缪子奇沉默了片刻,忽而笑起来:“你还真是敏锐。”
白易凑过去,踮起脚尖费力地亲吻alpha的后颈:“你是我的a啊,如果连情绪变化我都察觉不到,那我这个oga实在是太不称职了。”
“也是。”缪子奇的语气轻松了不少,冷不丁转身吻住他的唇。
两个人亲了几分钟才重新切入正题。
“我报考警校的确有别的原因。”缪子奇说,“但这个原因不是我的父母,而是因为我的祖父。”
“小时候我和祖父祖母生活在一起,爸妈工作太忙,一直到上高中,我每年也只有在过年期间才会见到他们。”
“如果说你以前是大院一霸,那我可就是被欺负的那一个了。”缪子奇把白易抱紧了些,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他的颈窝里,黏糊糊的,腻歪极了,“毕竟父母不在身边,家里的老人又过于年迈,身边的孩子经常嘲笑我,因为他们知道没人会为我讨回公道。”
“后来我的祖父意外发现了这些事,他很愤怒,带着我挨家挨户地找那些孩子,要求他们向我道歉,像个英雄……”缪子奇忽然笑了一下,“对于童年时的我来说,他真的是个英雄……现在也是。”
“可惜好景不长,我的祖母因病去世,祖父的身体也渐渐不好起来,大概是年纪到了的缘故,他不太记得我的名字,也不记得我的长相,有时甚至不记得我是谁,可当有人试图伤害我的时候,他依旧选择了挡在我的面前。”缪子奇闭上了双眼,触及到内心深处最黑暗的回忆,不免浑身发抖。
白易明白这代表着学长之后说的话才是重点,连忙拍了拍alpha的肩膀:“我在呢。”
缪子奇勉强笑了一下。
那是个粘稠的雨季,屋檐上时时刻刻落着雨,霉味在房间里挥之不去,无论打开窗户吹多久的冷风都没大的用处。
小缪子奇放学回家的时候,发现防盗门开了一条缝隙,这很不寻常,但祖父年事已高,经常丢三落四,他不是第一次帮忙将挂在门上忘记拔的钥匙取下,所以见到未关的门时并没在意。
缪子奇推开了门,然后见到了自己长达十多年的噩梦的根源——他的祖父倒在血泊里,猩红色的液体从他熟悉的亲人身体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仿佛是血色的蛇,吐着沾满毒液的红信子,而强盗似乎也没想到随便闯入的一户人家还有半大的孩子。
他们同时怔住。
寒意瞬间遍布缪子奇的四肢百骸,多日来阴雨挤压的冷意一下子涌进了他瘦弱的身躯,世界褪去了原本的颜色,他的祖父,短短人生前十几载唯一认定的“英雄”悄无声息地躺在地上,苍白的脸上已经出现了死气沉沉的青灰。
罪犯迅速回神,并没有把一个瘦小的孩子当回事,尤其是吓傻的孩子。他吹着口哨,充满恶意地当着缪子奇的面将刀从他祖父的胸口拔出,而他盯着发黑的血迹,愤怒吞噬了理智。当一个人愤怒到极致时,行为会失控。缪子奇觉得自己的灵魂漂浮在半空之上,冷漠地看着“缪子奇”突然发难,在强盗转身的刹那将其推到,继而毫不犹豫地抢过滴血的刀,对着男人的脖颈捅了下去。
缪子奇动手时,内心深处平静得吓人。
颈动脉破裂,四到五分钟人就会死亡。
腥甜的血液喷涌而来,小缪子奇直到身下的身躯停止挣扎才猝然回神,他的灵魂从半空跌落,狼狈地砸在战栗的躯体里。
几分钟以后,冲进门的警察所看见的,是一个浑身沾满鲜血,目光呆滞,仍旧将刀不断扎进歹徒脖颈的少年。
“我属于正当防卫,那个罪犯身上背着不止一条人命,再加上我的父母在暗中走动,整个案子判得很快,连小区内的住户都不太知道详情。”缪子奇一口气说到这里,抱着红了眼眶的白易去客厅喝水,“他们带我去看心理医生,送我去各种各样的恢复中心,生怕我留下阴影。”
“学长。”白易心疼得抱住alpha的脖子,“你……”
“我没事。”缪子奇拍拍他的脑袋,俯身亲吻小o的耳垂,“可是在我爸妈眼中,我并不是个正常的孩子。”
悲伤慢慢爬上缪子奇的脊背,让alpha看起来格外疲惫:“白易你明白吗?他们并不在乎我到底学了什么专业,他们忍了那么多年,疯了一样带我去看医生,不是他们真的觉得我心理上有病……”
“而是他们觉得我是个杀人犯。”缪子奇如是说。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到这儿了(。现在的糖吃一口少一口啦。
第59章 “学长,我想你睡我!”
白易目瞪口呆。
“怎么可能?”他慌张地按住缪子奇的肩膀,“这不是你的错,这根本不是你的错!他们难道要你站在那里等着被歹徒杀死吗?!”
“白易、白易。”看着比自己还恼火的oga,缪子奇的心里涌进来一股暖流,它们滋润着他早已干涸的心田,让他控制不住地想要拥住学弟,“看着我。”
白易吸了吸鼻子,不想让缪子奇看见自己哭唧唧的丢人模样。
但后来还是忍不住去看了。
“不怪他们。”缪子奇反倒没一开始那么悲伤了,“换了谁,看见自己的儿子浑身是血,手里的刀插在别人的脖子里,即使是正当防卫,也会受到打击,更何况我的父母只是普通人,他们试图去接受我,甚至给予了我更多的爱,不断地带我去见心理医生,只是……”
只是他们失败了,到最后仍旧无法接受儿子曾经杀过人的事实。
“我不知道是不是报考警校的决定让他们崩溃。”缪子奇沉思的时候,眉头微微蹙起,像是个小小的结,白易总也忍不住要去伸手抚平,“或许在他们看来,一个曾经杀过人的孩子是没有资格去当警察的。”
“也可能是这么多年来,恐惧埋藏在他们心底,当录取通知书寄到家的时候,刚好点燃了引线。”缪子奇的语气并不确定,毕竟这些事困扰了他多年,“我妈撕烂了通知书,疯了一样骂我是杀人犯。”
“然后我就搬了出来,这栋房子是祖母生前留给我的,说是希望我能考到帝都,好好报效祖国。”alpha勾起唇角,“老一辈的愿望总是这样,报效祖国、保卫国家什么的,可真要面对什么危险,又死活拦着你不要你去了。”
“不过我住得少,一来住校方便,二来……一个人太过冷清,只有在同学们挤着蹭暖气时才会留宿,直到遇到你。”缪子奇的目光逐渐燃烧起来,像是有两点深红色的火苗,自幽暗的深渊升腾起来,“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大学的头两年我曾非常怨恨父母用那样的话伤害我,后来慢慢想通,他们只是恐惧,那么多年我与心理咨询师交流,却从来没想过和父母谈论这件事。”
“这是我们共同的过错,而且一想到那么多年他们为我付出的努力,恨意完全持续不了多久,但和好……大概是不行了。”
回忆到这儿,彻底接近了尾声,白易窝在学长怀里,怎么想怎么憋屈,道理都懂,可他恨不能代替缪子奇去喊冤,去质问,于是他仰起头拼命咬学长的颈窝,把alpha的脖子咬得到处都是牙印,然后垂下头,啪嗒啪嗒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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