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之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霍臻面前做一回英雄,他跟霍臻杜璞芳是同一年进的国子监,父亲李霖是霍大将军从前的亲兵,后来为救大将军受了伤,霍大将军重情,保举他进五城兵马司做了一名吏目。
品级虽不高,却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还是京官。
李霖谨慎心细,在五城兵马司干的不错,现在已升至副指挥。
李文之小的时候就十分仰慕霍臻,觉得他聪明,读书好,敢作敢当,走到哪里都好像发着光,长得还那么好看。
以前读书的时候,李文之就喜欢偷偷看霍臻,上课的时候看,下课的时候也看,结果书读的一塌糊涂,被李霖一生气,送来了亲卫营。
李霖自己当兵出身,知道当兵的苦,很不愿意儿子再走这条路,可谁知道李文之读书是块废柴,到底还是当了兵。
李文之倒是不排斥当兵,他只是有些遗憾看不到霍臻了。
有段时间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断袖了,后来被他的好朋友韩彬知道,韩彬二话不说拉着他去了个地方,然后李文之知道了,他不断袖,他一点都不断袖!
他就是喜欢看霍臻,长得好谁不喜欢看。
现在霍臻也来了亲卫营,又能看见他了,李文之高兴死了。
那天霍臻在饭堂跟人打架,李文之恰巧当值,没赶上,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他就是装病也要留下来看看呀,他最喜欢看霍臻打架了,他觉得霍臻打架的时候特别好看,行云流水,风采逼人。
他知道杜璞芳是霍臻的朋友,但一点都不羡慕杜璞芳,也不想做杜璞芳,不过这一点都不妨碍他去救杜璞芳。
这跟霍臻没关系,换了是任何一个人在他眼前被打落下马,可能会被乱马踩死,他都会伸手拉一把。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李文之当时没想那么多。
他只是看见杜璞芳被赵含章从马上打了下来,而他当时离杜璞芳最近,他甚至都没考虑要是去救杜璞芳,可能他们俩都会被后面的马踩死。
他只是凭着本能拉了杜璞芳一把,然后就听见一声尖锐呼啸从自己面前贴着飞了过去。
那是霍臻射出的一箭!
穿透赵含章腰侧护具皮甲,将他从马上射了下去,带着风声钉在地上,顿时校场上尘土飞扬,赵含章胯下乌云踏雪受惊,一声嘶叫,前蹄高高扬起,被后面李文之的马撞上。
李文之手上还挂着杜璞芳,两马相撞,乌云踏雪轰然倒地,巨大冲力使两人从马上飞了起来。后面追赶的众人被前面两匹马挡住去路,反应过来的小亲卫们连忙拉马想要停下来,可前进中的马哪那么容易骤然停下,一时场上人喊马嘶,沙尘遮天。
这一箭一阻的功夫,霍臻已然到了近前,正看见李文之抱头从四蹄乱舞的乌云踏雪蹄子下滚出来,刚才他跟杜璞芳从马上飞起又掉在地上,正好落在倒地的乌云踏雪前,虽然后面的马都被挡住了,乌云踏雪的蹄子却是结结实实在杜璞芳头上蹬了一下。
霍臻见杜璞芳倒在地上动也不动,红着眼用力拉住了马,她过来的急,马速极快,这一拉身下骏马吃力不住,前蹄扬起站了起来,霍臻也不管,在马背上一按,翻身下马一气呵成,便要抢进乌云踏雪身下把杜璞芳救出来。
可那乌云踏雪倒地受伤,断了一条后腿,吃痛之下既站不起来,又不甘心,马蹄不住舞动,霍臻近前不得。眼看杜璞芳又要再吃一蹄,霍臻咬牙,拔出佩剑生生砍掉了乌云踏雪一条后腿。
她这佩剑本来就是荣瑾千挑万选从内库找出来的宝贝,吹毛断发锋利无比,一剑下去马血溅的四起,喷了霍臻和地上杜璞芳一身。
李文之侥幸逃出一命,睁眼便看见霍臻杀马救人,心里噗通乱跳,觉得他这一连串动作潇洒漂亮至极,真是又美又帅,好看出了新高度。
其实霍臻这时一身是血,双目赤红,跟好看真是没有半点关系。
杜璞芳本来就被踢得晕了过去,现在身上洒满马血,霍臻也不知道他到底伤的怎么样,身上又有多少血是他自己的,只见他头上缠的白布都被浸透了,气也少出,心里一团怒火腾地冲了上来,霍然转头看向仍倒在地上的赵含章。
是他,霍臻看的清清楚楚,这人从一开始就心怀叵测,压着小杜的去路不让,又在小杜说话后假意让路,趁掉转马身时将小杜打落下马。
就是他!
霍臻站起来向赵含章走去。
“你要干什么?!!”赵含章惊恐地尖叫,他就算再聪慧骄傲,也毕竟只有十五岁,从没杀过人,哪怕刚才他就是想要杜璞芳死,却从没想过一个人真正死在自己面前是什么情形。
现在他知道了,他害怕了,从他被霍臻一箭从马上射下来时就已经害怕了,那箭来的那么快,带着刺耳尖锐的啸声向着自己射了过来,他当时就以为自己要死了。
可霍臻毕竟没有下杀手,只是将他钉在了地上,他以为霍臻也是害怕爷爷,不敢杀自己,心里畏惧之余,仍然忍不住得意和嘲笑,如何,我杀了你的狗,你不是一样不敢把我怎么样?
他就知道,霍臻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冷漠无惧,他也一样欺软怕硬。
……现在赵含章知道自己错了,霍臻不是不敢杀他,他刚才不伤他,只是因为要先救人,他要确定他的朋友是不是没事。
现在杜璞芳死了,他来杀自己了,他真的敢!
赵含章一面尖声大喊救命,一面瑟瑟发抖,把爷爷搬了出来,期望霍臻能看在爷爷的份上不敢动手。
“你不能杀我,霍臻,你不能杀我,我爷爷,我爷爷是赵敬,你杀了我他一定不会放过你,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正在变声的嗓音尖叫起来难听的好像面破锣不停地敲,可惜周围实在太乱,他的叫声并没有引起注意。
霍臻就跟没听见一样,站在赵含章面前,拿出了弓,拔出了箭,张弓上弦。
周围小亲卫们刚刚拉住了马,不少人在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校场上沙尘还没散去,有人惊叫,“这么多血!怎么回事?!!”
“刚才是谁射箭,出什么事了?”
“那匹马怎么死了?还有个人,谁躺在地上?!”
“是杜璞芳!”
“薛大人!薛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