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了半天,这位老先生是个蒙古大夫,李文之真是替他抹了一把冷汗。
霍臻听完倒是没生气,一把抄起杜璞芳就跑了,既然没死,既然这个大夫不中用,她就去找中用的大夫来!
薛霁正被小魏扶着来看杜璞芳,就见霍臻抱人上了匹没人的马绝尘而去,看的薛霁气不打一处来,这群兔崽子,叫他们滚就真滚了,也不知道把马牵回去!
小魏眼尖,见那老大夫要走,忙喊,“哎,哎,别走啊,我家少爷胳膊还伤着呢!”
老大夫一看,哎哟,跑的更快了,箭伤多难治啊,万一破伤风就死啦死啦!这位军爷还是个官,他要是死了自己全家都要完蛋,老大夫跑的飞快,小魏扶着薛霁两人目瞪口呆又吃了一鼻子土。
……
“我那还有瓶玉真散,薛大人不嫌弃的话,就让我给你看看?”沈镜心不知什么时候又冒了出来,瞧着薛霁胳膊上插的箭,眉梢动了动,说道。
“那就劳烦沈侍卫了。”薛霁半点没客气,他都疼死了,血一直冒,刚才要不是那么乱,不能没有上官在这镇着,他早找大夫去了。
领着薛霁回了自己营房,沈镜心把薛霁安置在椅子上,剪开他被血浸湿的袖子一看,好家伙,霍臻这手可够辣的,这一箭要不是射中到骨头上,肯定是要对穿的呀。
薛霁不明白,还以为自己幸运……其实真对穿就好了,穿透伤拿酒洗洗撒点白药,顶多十天八天又是一条好汉。
现在可好,骨折了。
沈镜心皱着眉,御带亲卫用的箭簇都是工部特制,血槽深,还带着倒钩,要是硬拔薛霁这半条胳膊上的肉都得撕下来。不能不拔,再不拔光流血薛霁就得完蛋,可要是拔,他能撑住吗?
沈镜心不大信得过这些公子哥儿。
“薛大人喝不喝酒?”沈镜心犹豫了会,问。
“嗯?”薛霁白着脸,额头上都是汗,不知道他干嘛问这个。
“嗯。”沈镜心严肃地嗯了声,趁薛霁疑惑,悄悄握住了箭尾。
“一斤差不多吧。”薛霁边疑惑,边略夸大了自己的酒量。
“好酒量,好汉子。”沈镜心屏住呼吸,把力量全都集中在了手腕上。
“嗯?”薛霁再次不明白,正想问问,忽然胳膊上传来撕心裂肺一阵疼,薛霁本能地挣扎,被沈镜心铁箍似的攥住,另一只手已经飞快把箭从他胳膊另一端捅了出来。
不好拔,那就穿过去吧……
嘶嘶!哈!啊啊!啊!啊~~~~~~~~~~~~~~~~
薛霁拼命张着嘴吸气,喊的喉咙都破了,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沈镜心撕烂了似的,他要是能动,一定把他碎尸万段!
“少爷,少爷!”小魏急了,去掐沈镜心脖子,“你把我家少爷怎么了!”
沈镜心长腿一抬,轻松抵在小魏肚子上把他蹬住,一只手还得摁着薛霁,不耐烦道,“都别乱动,叫唤什么,不是还没死吗?”
薛霁还在啊啊啊!
沈侍卫无奈,安慰他,“箭头穿出来了而已,我还给你绕过了骨头,你看,才这么点,比女人生孩子强多了,人家生孩子都没像你这么叫。”
不知什么时候,沈镜心已经将穿出来的箭头取下,箭尾也趁他疼的整个人都木了的时候顺便抽了出来。
薛霁半边脸都哆嗦了,惨白惨白的,又是疼又是气,竟然被比作妇人生孩子,还说他不如人家生孩子的,简直不能忍!
薛大少爷怒气勃发,正要跟沈镜心理论一番,却见他将熏笼打开,取出了把烧红的铁钳子,不由心里哆嗦了下,气势登时便弱了,“你,你要干什么?”
沈镜心拿着铁钳子一笑,“你知道战场上将士们受了伤,为了怕破伤风都是怎么处理的吗?”
薛霁瞪着他,沈镜心点了点头,意味深长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这人是个禽兽吗?!
薛霁瞪大了眼,他根本就不会治箭伤吧!他就只是听人说说的吧!
就想在我身上试?!
“少爷!我来替你挡住他,少爷你快跑!”小魏忠心耿耿大喊一声,两只手张开像只老母鸡一样护住薛霁。
“你把我骗来究竟干什么?!”薛上官忍着疼,拽不动小魏,只好从小魏胳膊底下问,他总不能单纯为了祸害自己才这么干吧?
却见沈镜心把刚拔出来的箭簇和箭尾丢进了炭盆,放回火钳,盖上熏笼,施施然转过了身。
“治伤呀,”沈镜心大言不惭地笑了笑,“玉真散可不是那么容易配的,不尽早把药敷上,一旦真的破伤风,只怕皇后叫御医来也救不了薛大人。”
薛霁冷眼瞧着他果真取出一瓶药,还打开盖子闻了闻,点点头,“嗯,日子还新鲜的很。”
然后从柜子里翻出瓶酒,扒拉开碍事的小亲兵,按住薛霁肩膀,对着他胳膊上伤口一边淋,一边可惜,“这可是陇南墨玉的好酒,难得的很。”
烈酒杀的薛霁又哆嗦了,却灵机一动忽然开了窍,猛地挣开,把沈镜心手里的酒瓶都碰到地上打碎了,指着熏笼不敢置信地道,“你不会是为了这个吧!”
霍臻在校场一共射了三箭,薛霁相信另外两枝箭一定已经被沈镜心拿走了,只有这枝,只有这枝不但可以证明霍臻在营内用了弓箭,还伤了人!
军营内私斗司空见惯,只要不伤人太重,或者闹出人命,通常都不会有人管,可一旦动用军械,哪怕无人受伤,也是触及军法的大罪!
而弓箭这种危险的武器,一旦动用,就是死罪。
他不会是想替霍臻消灭罪证,将这件事遮掩过去吧?
怎么可能!
校场上那么多人看着,就算他把箭都毁了,难道那么多人的眼都是瞎的?!
薛霁长出一口气,盯着沈镜心,“你做不到的!”
沈镜心平静地看着他,“我是霍侯的侍卫。”
“他好,我好,他不好,我死。”
做不到,也要做到!
薛霁不再说话,颓然坐下,他身为亲卫营上官,又是击鞠队的组织者,竟然在眼皮底下叫自己人打了起来,最后还扯进了御带亲卫,还动用了武器。
怎么说都是自己失职,是他的纵容,是他的疏忽,是他没有在一开始杜璞芳被欺负时就杀住这股风,才导致现在这般不可收拾!
薛霁越想越是痛悔难当。
沈镜心替他将伤口包扎好,说道,“大人最好再找御医看看,下官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薛霁有些摇晃地站起身,小魏过来扶住他,薛上官惨然一笑,“只怕是没空了,我现在要去兵部领罪,沈侍卫可要同去?”
沈镜心擦了擦手,平静点头,“是要去做个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