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闯粗重喘着气,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可等到的却是腹内一点一点的变化。
他也不知道自己服下的是什么毒,他爹说这毒剧毒无比,且毒性发作极快,当你意识到痛苦时,人就已经没有意识了。
他才倒了没多久,顶多几息的功夫,痛意便传了出来。
腹内陡然开始翻江倒海,从未体验过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哀嚎了起来。
就像是有人拿在刀子一刀一刀割着他的五脏六腑。
为什么会这么疼?
可……怎么还不死?
于是他哭了起来。
刘壮你个王八蛋,你不是说吃了后会很快死去的吗?
你这王八蛋老畜生骗我!
原来你是想用我死得惨来让关注这事的人心生不忍啊,你好狠的心,杀千刀的老畜生啊!
他开始拿手拍着地,拿脑袋撞着地,撞的鲜血淋漓却似浑然未觉。
然后他开始吐了,一口散着难闻腥味的鲜血喷了出来,接着是鼻孔,再接着是眼睛和耳朵。
五内正在焚的刘闯再也忍不住身体和心灵的创伤,下意识的手脚并用、向公堂外爬着。
没人拦着他,也没人理他,全都不约而同的选择默默看着他,看他像一条快要死的狗爬向门外。
终于,他爬出了公堂。
终于,他爬到了台阶上。
台阶旁有一根柱子,柱子上有暗红的血渍。
石板上同样是暗红色的无法清理干净的血印,全都是昨天这个时候,他爹流下的血。
他爬了过去,再次把这一片石板染红。
区别是,昨天是阳光灿烂,今天是阴风阵阵。
刘壮你这老不死的啊,你看你,你死的时候连老天都开心,我死的时候老天却不忍看。
你且看我到了阴曹地府怎么找你这老东西算账!
他滚下了台阶。
与腹内的剧痛相比,这等痛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他的意识终于有了一些些的模糊,但他依然在努力爬着,爬向那聚集着的人群。
那个人群里有先前他看到的身影。
爬到那里,爬到那个人的脚下,已经成了他最后的执念。
……
终于,离得越来越近了。
终于,他爬到了那个人的脚下,然后趴着。
那个人并不在人群的最前面,可其他人看到他如同避着瘟疫一般避着他,这让他没有丝毫阻碍便来到那个人的脚下。
那个人名叫陈辰。
果然是他!
可你不是坐着轮椅的么?今天怎么没坐?原来仍是在骗啊,骗我一次又一次,你骗我我爹也骗我,他娘的全世界都在骗我!
他是恨陈辰的,当然会恨。因为若不是陈辰,他怎么可能要去死?并且是受着这等痛苦去死?
可恨又有什么用呢?而且此时他根本无法去恨,因为太疼了,还因为恨意都被他爹用光了,还因为他要跟陈辰说一句话。
说人生的最后一句话。
他用双手抱着那条腿,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看着这个稍久前在百芳楼中与他称兄道弟但却是坑他、不久前再次坑了他的男人。
“这是……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
居高临下的陈辰听着那喉头挤出来的沙哑呜咽,看着已七窍流血、恐怖到了极致、凄惨到了极致的刘闯,想了想后蹲了下来。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执意要对你家下手……本来我是没义务回答你的,不过看在虽然你同样作恶很多,但你我之间并没有过什么冲突,让我对你的死虽然感到理所当然,但并没有多少快意的份上,我愿意告诉你。”
顿了顿后,他笑了笑,指着自己的左胸房,认真说道:“这里有一颗心,在这颗心里有一杆秤,我把这杆秤叫做良心。
我觉得这玩意儿我有,但你没有,你们家的人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蛇鼠一窝一丘之貉,这便是你刘家的写照。
所以你们得死啊,如果还继续让你们活下去,得会多造出多少孽?
所以哪怕是金山银山堆在我面前,你们依然得死!记得下辈子投胎做个好人,千万别再做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否则死状还是会这么惨。
你问为什么,现在明白了吗?便是……自作孽,不可活,天不收你们我来收!”
刘闯张着嘴,嘴巴里的鲜血如同一条红线一般一刻不停的落到地上,看起来不仅恐怖也很恶心。
这个样子很像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
尽管疼痛之及,但刘闯似乎忘了疼,而是在笑着,笑容很诡异。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因为他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
终于,刘闯的脑袋垂到了地上,身体开始抽搐,眼见着已经进入弥留之际。
陈辰弯下身体,对着刘闯的耳朵轻声说道:“放心去吧,我向你保证,刘轩很快就会下去陪你。
到时你们父子三人在下面好好瓣扯瓣扯,看看到底是谁对不起谁,实在不行就拔刀子,弄他个灰飞烟灭、连鬼都做不成。”
这是很恶毒的一番话,落在此时的刘闯耳朵里,也不知道会生出怎样的感受。
反正陈辰看到刘闯的抽搐猛然剧烈起来,最后手一伸脚一蹬,就此离世。
是想说什么没能说出来吗?
到底是希望刘轩死还是不希望刘轩死呢?
可惜人已经死了,任谁也永无可能知道这个答案。
陈辰站了起来,看着从公堂前一直蜿蜒到自己脚下的血迹,撇了撇嘴角后沉着脸转身离去。
刘壮……你确实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