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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玳又病了,这回差不多病了大半个月,太医院里的太医们几乎要住在了这重华宫里。明明已是春日,殿内却又烧起了炭火盆,刘玳捂着厚重的被子躺在了病榻上,汤药将他的脸色又熏得枯败了几分。
饶是李玄烈也没想到他的身子会这样差,不过是在外头做了一回,就受了风寒一病不起。
真是弱不禁风。
他偶尔来看过几回,并不多待。除了今日秦太医支支吾吾地向他禀告,从刘玳身上诊出不同寻常的脉象,李玄烈心神一凛,低声吩咐他不许再向第三人说起此事,而后独自一人来到了刘玳的病榻前坐了许久。
醒来的时候,李玄烈还在病榻前,刘玳撑着胳膊从床上坐起,问他:“你怎么在这。”
“自然是来看你。”
刘玳皱了皱眉,心道自己病了这么多日,罪魁祸首不正是你?
“现下感觉如何?可还难受?”他又问。
刘玳敷衍地点了点头,明显不想与他多言。李玄烈倒是不介意他的态度,手背刮在他凹陷的脸颊上,自顾自说着:“这一病又瘦了,得多养养。”
这一举动颇为暧昧,刘玳躲了躲,心中满是疑惑,只觉得李玄烈变得有些异常,竟对他……这般温柔。
也不知是哪儿又让他想起姐姐了。
刘玳拢紧了衣衫,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生怕大病刚初愈就要对自己行那禽兽之事。
李玄烈看在眼里,缓声道:“那日是朕不对,害你病了这么多日。”
他居然肯道歉,真是越发有古怪。
刘玳只觉得不好的预感在头顶盘旋,可却又说不出究竟是什么,他依旧沉默不语地看着李玄烈,想这样一个阴晴不定的人,说不准下一刻又会变了脸。
“怕什么,朕又不会吃了你,”李玄烈笑他谨慎的模样,继续道,“你刚病愈,朕不碰你。”
也不是第一回说这种话了,反悔的时候更不是一次两次。刘玳还是不太相信,不动声色地往里床挪动身子。
又听得一阵轻笑,黑影笼下,李玄烈欺身而来。
刘玳呼吸一滞,手指紧紧抓着被面,不敢轻举妄动。
“秦太医说你这身子再折腾几下,怕是要归西。万一真在龙床上一命呜呼了,朕可是舍不得的。”
“那你想做什么?”他刘玳不信他会如此好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朕不过是想怜惜你。”他抓起一缕刘玳肩上的青丝,缠绕在指尖把玩,话说得动听,黑沉的眸子里却仍是深不见底的晦暗。
刘玳没有当真。
送药宫女的到来打破了这长久的沉寂,想起上回痛苦的喂药经历,刘玳自觉不再抗拒,纵使是李玄烈亲自舀着汤匙将苦涩的药液送到嘴边,他也只能乖乖张了口。
“怎么,药太苦?”瞧着他紧锁的眉头,李玄烈问道。
刘玳摇了摇头。
他只是疑惑。这药是他之前未尝过的,他久病成医,对日日所喝的汤药自有一分熟悉的味觉在里头,可手中这碗药却同他先前喝的那些药材相去甚远。
可李玄烈总归不能喂他喝毒药,即使要害自己也断不会用这种阴毒法子。
或许,只是他想多了。
心事重重,便也容易走神。等到汤匙敲响了空碗边,刘玳还习惯性地张着嘴等送入口的汤药。
“想什么呢,药都喝完了。”李玄烈提醒道。
刘玳如梦初醒,阖紧了两片苍白的唇,举起袖口擦拭嘴角来掩饰尴尬。
李玄烈没有戳破他的局促,只替他拉了拉被褥掩上腹部,道:“好好歇息,朕明日再来看你。”
随后,转身离开。
奇怪,真是奇怪。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刘玳又暗叹了一句。
总不能是他良心发现了。
春水来得匆匆,昨日还是晴好日子,今朝便已阴雨绵绵。
凉风又起,病也总是反反复复。
宫人送来的膳食,刘玳一口未动,光是闻着味道就会难受地呕吐起来,他不曾吃过什么,吐出来的也只能是一滩酸水。
这怪症缠了他几日,身体消瘦得可怕,快只剩下副骨架子,风一吹就能倒。人也越发昏昏沉沉,总是渴睡不醒。刘玳怕他命不久矣,问过那前来看诊的秦太医究竟是何疾病,秦太医却宽慰说,只是脾虚气滞,喝几碗药调理便可。
许是太医的话给了刘玳一记定心丸,他喝下送来的药后,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也渐渐有了好转。
窗外雨声淅沥,微凉春风里,满树的桃花纷纷飘落铺了一地。刘玳瞧不见这景象,他已经许久不曾出过门,一是身子弱不宜见风,二是不愿常扮作女人,于是宁愿整日闷在了殿内。
殿内也无聊,不过刘玳习惯了,自从亡国后,整日困在宫中呆坐着消磨时间已是常态。以往在温奴殿时,姐姐还能来看他一眼,现今姐姐出了事,便只有他一人。
不过他倒是忘了还有李玄烈。
也
', ' ')('不知是何时睡过去的,刘玳只是觉得又累又困,眼皮厚重得再也抬不起来,于是闭上眼睛趴在了桌子上,直到身体被人带起,落入一个怀抱时,他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抱住他结实的臂膀极为有力,稳稳地托着刘玳的腰身。他头靠在那人胸膛上,脸贴着玄衣上绣出的龙纹,眼皮无力地掀起,抬头看见了一个尖削的下巴,有些眼熟。
刘玳眯了眯眼,迷离的目光又沿着下巴费力向上,窥见了那张俊朗的面庞,面庞上鼻梁高耸,眉骨略凸,嵌在长眉下方的眼睛像冰封的沉潭,又暗又冷,瞳仁里也没有一点光亮。
然而就是这样一双深不可测的眼,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醒了?”李玄烈问他。
刘玳从半梦半醒间抽回了理智,才发现自己正被他拦腰抱在了怀里,想要挣扎着下来,却又被李玄烈空出的手掌握了一把屁股。
“别动,再动扔了你。”他将人假抛了一下,幼稚地威胁道。
刘玳却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被吓得不轻,真怕李玄烈这个喜怒无常之人摔了自己,手指便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往他胸膛上靠,到有点像在投怀送抱。
听得头顶一阵促狭的笑,刘玳又被抱紧了几分,李玄烈道:“浑身都是骨头,抱起来也硌手,只有这屁股还算软些。”
这番话说得像个登徒子,刘玳暗自白了他一眼。连一个病人的便宜都占,真是个禽兽。
李玄烈听不见他的腹诽,把人抱到了床榻上,松手前又在他屁股上重重揉了一下。
“下次记得回床上睡,着了凉又得病上一个月。”
莫不是被人夺了舍,怎么又关心起他了,还是说近日遇上了什么喜事,连带着看到自己也顺眼了。刘玳怪异地瞥了他一眼,不自在地抵着拳头咳嗽了一声。
“多谢陛下关怀。”
“你也知道朕是在关怀你,总还摆着臭脸,莫不是顾念你有病在身,早该治你罪了。”李玄烈揶揄道,语气略显不快。
刘玳继续搪塞,“陛下恕罪,臣天生如此面相,并非不敬。”
理由过于拙劣,李玄烈懒得发作,只冷哼一声,又道:“瞧你身子也好些了,三日后的相国寺进香,随朕一同前去。”
相国寺进香?刘玳有些意外,这意味着能够出宫,既然出宫,便再也不是坐以待毙。
他敛去喜色,问道:“是要……装作昭仪?”
“不必,就以你无事侯的身份。”
刘玳应下,却隐隐觉得不安,仿佛早有有一张精心织成的网,在等待着猎物跳入。
可猎物是谁,他又猜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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