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留在科里的护士就比较多,护士休息室已经是俩个人挤在一张床上睡了。李敏最后被护士长救济了一床新棉被。
“李大夫,你有自己的值班被套。就到你们办公室的桌子上半铺半盖吧。”
也行。
“那得给我一盘蚊香。”办公室里有蚊子,简直是防不胜防的乙肝传染媒介。
“小吕子,快给你李大夫点蚊香。”护士长断喝一声,已经准备去睡觉得吕青,只得又起来。
“吕姐,蚊香给我就可以了。”
吕青摆手,“今年的蚊香不好。味道大的呛人,还熏不了蚊子。跟护理部说了很多次了。我这里蚊香是护士长自己掏钱买的。”
还带这样的?
李敏脸上的疑问太明显了。
“你那啥表情啊!咱们科夏天住院的病人,一晚上要几盒蚊香的。都科室买,一个月不知道得出去多少钱。你平时都在护士那里睡觉,不用你张罗点蚊香,你当然不知道这些了。”
吕青手脚麻利,点上蚊香,又帮着李敏把办公桌擦了、装好被套。
“行啦,赶紧去睡吧。明儿你就把这被子收起来。这是新棉花套。你别不在乎,咱们科里一年能领到的新棉花套也是有数的。”
“好,好。谢谢吕姐。明儿我再谢护士长。”
可能是这一天太累了,李敏躺下后就陷入酣甜的美梦中,直到敲门声把她惊醒。
“李大夫,李大夫,陈主任喊你起来去做手术呢。”
李敏含糊地应了一声,护士又重复了一遍。
“嗯,我醒了,你开灯吧。”
大夫和护士的办公室是套间,但是大夫这边还有一个门能进出。有的大夫值班的时候,就喜欢把对外的门打开,到李敏这儿,那个门是一定要反锁的。至于两个日光灯的开关,还是留在护士办公室那边。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设计理由。
李敏把垫在脑袋底下的《外科学》塞回抽屉,被子塞到更衣柜里。一手挡着去关柜门,好容易才把更衣柜锁上。随便洗把脸,喝了半杯水,就去留观室。
陈主任拿着剃刀在给患者剃头。刷刷刷,李敏看着陈文强的剃刀挥舞的那么熟练,觉得理发的师傅也就这样的水平了。
“是不是觉得我可以去做理发师了?”
李敏完全清醒过来,“主任你这手儿,太厉害了。”
“这算什么。男人就没有不会用这剃刀了。”
李主任却揶揄陈文强。“他最初在自己脑袋上练的时候,我都不知道给他收拾多少次烂摊子呢。哼!”
陈主任也不恼被掀了老底,“这自己刮胡子,那个男人敢说自己从来没失手过。在脸上刮与在头皮上刮,那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那你不如说在女的头顶刮和男的不同。”
“你还真没说错。男的头发才多长一点儿,女的都多长,怎么能一样?”
李敏干自己的事情,不听他们闲扯。患者家属却被他俩的对话,带动起来了。
“我妈醒了要是知道头发都剃了,还不知道怎么哭呢。她每年都要染几次的。”患者的女儿惋惜地看着纷纷落了满地的头发。
“有命在就好。头发慢慢会长出来的。等明年春天就够梳‘五好头’了。”患者的丈夫安慰女儿。
“就是,还是老哥们想的开。这马上就‘十一’了,等出院戴个帽子,这个冬天混混就过去了。到开春就长的够长了。”
陈主任很快备好头皮,李敏也把其它的事情也都准备好了。
“老李,你多少去躺躺,好好歇会儿。我和李大夫去就可以了。”
“那行,你们去吧。小心点儿。”
“你放心吧。”
俩人立即带着患者去手术室。
才按响手术室的门铃,接患者的护士立即打开门。
“麻醉到了没?”陈主任发问。
“到了,都做好准备了。是刘主任麻醉。是昨晚特意调班过来的。”
陈文强点头,刘主任是麻醉科的副主任,上这个台也可以。他最怕遇到那半天插管都做不好的麻醉,等得人心焦,恨不能抢下来自己去插管。
患者接进去了,陈文强领先往大夫这边走,患者的女儿拉住李敏,往她兜里塞东西。
“俩主任都有。辛苦你了,李大夫。”
李敏一愣神停下了脚步,陈主任回头:“都有,你拿着吧。快点进来。”
李敏向那父女点点头,快走几步感到换鞋的主任身边。
“行吗?”
“行。你拿着吧。”
李敏换鞋更快,拿了手术小衣往更衣室去。她的心蹦蹦直跳,白大衣的口袋里好像有些烫手。
李敏与陈主任一起刷手,同时也在陈主任的要求下,把昨天开颅手术的步骤背诵了一遍,包括具体使用的器械要点、提醒过她的那些注意事项。
“不错。一会儿你来主刀。切头皮的时候,始终要保持刀片和皮肤垂直。一定要一次全层切开头皮到骨膜。颅骨是硬的,比你做腹部切开的时候,更容易用力也好把握。”
“谢谢主任。”李敏的声音有些发抖。
“谁都有第一回。勤快点儿就能得到更多的机会。这是李主任建议的。回头你向他说声谢谢去。今儿他们那台斜疝,他也说了让你跟梁主任做”
李敏侧头,满脸是不敢置信的表情。李主任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想知道什么原因吗?”
李敏猛点头。
“你年轻,还体会不了快退休、已经是二线的这些老人的心情。老李蹉跎了不少年,他的专业又是胸外科。王大夫因为一些原因,既往对李主任少了发自内心的尊重。
所以我不待见他,梁主任也不待见他。不管怎么说,我和老梁的规培,当年都是老李带的。
好了,消毒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