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处方涉及了被划到“危险”行列里的药品,配药的药师要凭处方,向班组的小组长拿,然后才能交到发药的那一关去。这意味着“危险”药品,要经过三关才能发出去的。
对于费二,出了几次配错药的事情后,除了他嫂子,再没人愿意和他搭档了。
“行啦行啦,我下回不说她了。白养你们了,一个个的天天好吃好喝地供着,最后全帮着外姓人说话。”
嫂子是外姓人,那自己这亲妈呢?
——但费家的闺女还能牢记亲爸的教导,达成劝导亲妈的目的后,就不再继续与自己妈掰扯了。她见好就收地拉着亲妈回家了。
费院长在家里也从大儿媳妇那里,问明白了仓管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是如何不甘心从采购的位置上退下来。也略略明白了仓管在这件事中的积极是为了什么。
各有所需,不能说是谁的错。到现在这地步,就只能先摁下可能的危险苗头,动用一切的力量自救了。
他关了电视,回卧房拿起了电话分机。
陈文强心情愉悦地踏进了办公室,他就喜欢看小尹眉眼含笑的模样。二十多年了,再多的疲惫,也都能在这样的笑脸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先去看张正杰。
说实在话,以张正杰那日常跋扈的行事风格,如同土匪、日本宪兵似的,满满地诠释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野蛮,他是半点儿没瞧得起他的。
嘁!什么东西呢。半点知识分子的儒雅都不沾。
但是张正杰为救刘主任受伤……他便积极地推梁主任出头、让梁主任劝说张正杰作ct检查。刘主任的脑血管瘤是真的吓着他了。
他是从心底往外、真的希望张正杰能好好的。
所以,他特意去放射线科,请老同学胡主任仔细给张正杰做检查。
张正杰不那么领情,还和媳妇嘀咕:“他那就是脱裤子放屁。怎么说我也是创伤外科的主任,胡主任能不给我好好看吗?!”
这样地说话,自然在放射科换回他亲亲媳妇奖赏的白眼了。
“张主任,现在感觉怎样?有什么不舒服的没有?”
“你真把我当脑外伤的患者啦?我和你说我挺好的。除了鼻子不能透气,看东西模糊。没恶心、没眩晕。哪那儿都挺好的。”
陈文强不计较张正杰的态度,自己正儿八经的知识分子,要和土匪、日本鬼子计较吗?!丢不起那个人的。
“那你好好歇着,一会儿我再来看你。”
陈文强被笑容满脸的女人送出值班室,张正杰被媳妇温柔地掐着耳朵训。
“你看看你呀,好赖心都分不出来了。人陈主任过来看你,那都是为你好。可你今天都怎么说话的呀。换我我都要恼了、才不搭理你呢。”
张正杰积极解救出自己的耳朵。心里嘀咕女人哪里知道男人之间的事儿。
陈文强看不起他的举止,不是一年半年的事情了。当初院里调他来创伤外科,没几个月呢,陈文强就露馅了。
过来做主任还不耽误自己拿病床、做术者,奖金分配一下子从1.5的系数跳到2.0,钱不算太多,但是地位完全不同了好不好?
从此再没有人对着自己的病历指手画脚、再没有查自己的房、再没人凌驾再自己的头顶上……
从此就是天老大我老二了!
那自己为什么不过来做这个行政主任呢?
眼看着分到骨科的本科生,在自己的后面紧紧追赶,作为工农兵大学生、实际却是三年制突击培训出来的大专生,这很可能是自己这辈子唯一的一次、做一把主任的机会。
自然得去的。
自己不过来,也一定会有别人来做这个行政主任的。陈文强犯不着针对自己。又不是自己要抢他的行政主任做。
陈文强充分地表示了对张正杰的关心,也满意地收获到张正杰的纠结、却不得不让自己看到的、鼻青脸肿的狼狈模样的不甘。
见张正杰也确实无事,他也就不在值班室逗留。转身去病房溜达了一圈,重点是几个术后的、归李敏管的患者。他有时候都想自己直接管,是不是会更省心一点儿。
想到李敏他们这一届,居然被取消了规培,陈文强就想说点儿粗话。但是五十多年的教养,让他很能克制自己。取消规培,往小的地方说是坑了这些新入职的、坑了他们这些负责的上级医师,往大了说这是把患者的死活没放在心上了。
把书背下来顶什么用!临床是以实践为主的。
走廊里时不时就有探视的家属往来,谁都恭恭敬敬地向他打招呼。他在走廊里昂首阔步,时间好像回到两年前,他还是创伤外科主任的时候了。
推开办公室门的瞬间,恰好李敏开始尖叫,陈文强顿时如被断电的灯泡,陷入死寂。傍晚以来的愉悦心情飞去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填塞了他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