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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查。”
笑容满面地送走沈田,一转头,君莫问对青玄吐出这三个字。
如果沈田趁着君莫问初到上京,根基未稳没能腾出手来,结结实实地让他知道了世家盘根错节的实力,那么君莫问也不会吝啬在沈田的身上,初试青衣卫于探听消息一途上的锋芒。
不过几日,青衣卫就传回消息来,沈田的行程极为可疑。
沈田时常去一家茶楼听评弹,那评弹就是一个女子喝着弦音咿呀絮絮地唠叨,女子不见得如何美貌,弦音不见得如何高超,沈田去,还时常地去,的确有些可疑,但并不是最可疑的。
真正令青衣卫生疑的,是一日沈家十六沈北不顾侍卫阻拦要去找他哥,结果门帘子一掀,沈北指着里面穿着绛紫色华袍与沈田身形容貌相仿的男子横眉竖眼:“他是谁!”
沈田拿听评弹做幌子,瞒着家人,换了替身,撇开手下,不知只身去了何处,这便十分可疑了。
沈田的去处,青衣卫也很快就回信了,那是闹市中心的一处院子。
从喧闹的街市拐进去,有青砖筑的院墙,沿着长长的院墙走上一盏茶的功夫,才看见门楣高阔的大门。仅凭这一堵院墙,竟生生辟出这处闹中取静的意境,瞧去颇有大隐隐于世的意思。
于是青衣卫又去查这院子的主人,衙门登记的房契地契上都写着沈田的名字,青衣卫瞧着瞧着就脑洞大开了:“那善宁公主虽然说不是正经的公主,但到底是公主,沈田绝没有纳妾打皇家颜面的胆子。但那公主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着都膈应,沈田便置下外室,既全了皇家颜面,自己也舒坦。”
合格的探子,除了有收集蛛丝马迹的能力,还要有根据蛛丝马迹合理推断的果敢,君莫问觉得青衣卫这个推断十分合理,十分果敢,于是点头:“本官倒要亲自去瞧一瞧,沈大人那外室生得何等的样貌。”
第二天,青玄便在附近的茶楼里给君莫问定下了位子。
这实在是一个十分机巧的位子,那宅子既然要了闹中取静的意境,一堵院墙将方圆的数里都围了起来,附近别说店铺茶坊,便是连邻居都要隔开去几里开外。偏生青玄选的这一处茶楼,正门离宅子正门甚远,进了茶楼,几经转寻,便能踏上一处与宅子不远的雅楼,楼上有延伸出来的飞檐一角,坐在这飞檐一角的雅间里品茗,便能避开树木建筑物的掩映,将那宅子的正门瞧得清清楚楚。
君莫问上午在衙门里办公,到了下午,青衣卫来禀亲眼瞧着那沈田进了宅子,君莫问才去了茶楼。
估摸着要等的时间,青玄还叫了些茶水和吃食。
就着茶水磕磨炒脆的豆子,如此等了半盏茶的工夫,那厚重的实木大门就从里面打开了。穿着青衫的三品大员沈通政使从里面走了出来,跨过门槛转身向里面行礼。
离得这样的远,君莫问自然是听不见沈田说了什么,他只是偏头,去看沈田在与什么人说话。
沈田身形高大,居然将谈话的人遮了个严严实实,君莫问歪头不错眼睛地瞧,连跟头发丝都没瞧见。不,不是严严实实,君莫问的视线下移,落在自沈田的遮蔽下露出的东西上,木质的车轱辘,轮椅吗?
沈大人的红颜知己居然是一位不良于行的佳人,这大大出乎了君莫问的意料。一个残废,要生得何等的容颜,才能引得三品大员的沈田如此频繁顾看,君莫问忍不住更是探头想要看个清楚。
赶巧,沈田的告辞似乎是客套完了,正转身走下台阶,而那轮椅上的尚安坐未动。
于是那本来被沈田的身形挡着的残疾佳人的脸,就这样理所当然又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君莫问的眼里。
眉目如画,丰神俊朗的男子。
君莫问蹭地一下站起来,还不慎撞倒了桌上的茶杯,青玄吓了一跳:“大人,怎么了?”
君莫问双手十指紧紧地握着桌沿,只喃喃地道:“拜帖,拜帖。”
青玄一时没反应过来:“拜帖?大人要找什么拜帖?”
君莫问探手一指,伸出的指尖直直指向那方才一直被监视的大门:“递拜帖,我要见那家主人。”
青玄顺着君莫问的手指一看,只看见沈田的马车远去,宅子的大门缓缓关闭,厚重的实木门合拢,那青砖墙围出的院落前又恢复成静悄悄的样子。青玄一垂头:“是,属下立刻去办。”
吩咐完这一句,君莫问似乎是累极了,跌坐在椅子上,只无力地摆了摆手:“快去。”
青玄领命,一闪身就不见了。
君莫问活到现在,已然是见过许多的美人了。家世平庸的,如娇娘,而世家的门庭,出的美人就更多了,如嘉云关守将覃襄,如镇西王世子秦衍,便是那死得莫名其妙的便宜舅舅贺睿,远去灰鹤的七皇子拓跋磊,也算是个眉目俊朗相貌堂堂的美人。
但却是方才惊鸿一瞥,撞进眼里的那一张脸,让君莫问觉得最美。
美,的确是美的,星目剑眉,青丝如瀑,面如冠玉,不可方物。
更难得的是,
', ' ')('气度闲淡,从容不迫,从骨子里透出泰山临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风流写意。
君莫问恍惚忆起,在他死去的十二年后,还有好事者论起那美貌——“当说十二年前连中三元的崔状元爷。面如冠玉,倜傥风流,芝兰玉树,不可方物,骑马巡游时鲜衣怒马,引京都万人空巷。推出午门时,虽已形容落魄,却依旧不减从容,如此气度,才称得上人间绝色。”
那张得中三元戴翎游街得瓜果盈车无数美人青眼的俊美面孔,自幼便见得惯了,如今看来,依旧是穷尽笔墨无法形容的龙章凤姿丰神俊朗,许是岁月格外眷顾美人,竟觉得美貌不减,更显平静恬淡。
要说的话从喉头梗到舌尖,在舌尖几度盘桓,便品味出血液铁腥的甜。原来有的字带着棱角,只是要说出口,也要撕裂肺腑割破口腔,但到底是血脉奔腾心绪激荡,那话到了嘴边按捺不住:“……三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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