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凳子还没坐热乎,绾小姐再坐坐,有件好玩意儿原是要献给九爷,今儿巧了遇上,我使人去取,一会儿就来。”
毕竟说是要献给季九爷,乔绾侧头看他,见他没有拒绝的意思,自己也不好非闹着走,坏他好事,只能端正坐着等。
外间里吹拉弹唱,里屋推杯换盏,有人要给季九爷敬酒。
“不了,今儿不饮。”
众人见他始终一手捻佛珠,一手揉捏素手,一时间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绾小姐可是名动三省的绝代美人,多少人趋之若鹜,还是九爷最有艳福,英雄配美人,当真是一段佳话。”
这话乔绾听的不耐烦,季九爷却十分有兴趣。
“看来惦记绾绾的人不在少数。”
他这声「绾绾」唤的乔绾有片刻失神,许久没人这么叫她。
“哈哈哈,一家好女百家求嘛。”
“唔。”季九爷也笑,声腔悠悠,“爷倒真想瞧瞧,都有谁胆子这么肥。”
这话,谁也不敢接,大家哼哼哈哈就这么笑了过去。
玩笑话,听季九爷宠过谁?眼下就这姑娘独一份,想在三省混下去,谁敢沾她。
乔绾孤坐着无趣,低了头扭帕子玩儿。
季九爷一心要陪她,旁人说话也不听了,胳膊搭在乔绾椅背上,倾身握她手。
两人一个躲,一个抓,外人瞧着有些腻歪。
正尴尬的时候,赵滨掀了珠帘跨进门,军靴「嚯嚯」作响,到了季九爷身边低声一句。
“秦家来人了。”
苏城秦家,原顾大帅把着苏江浙三省那会儿,也是苏城二把交椅,在座的没人不晓得。
一时间众人都没敢说话。
也不知秦家有什么门道,季九爷来了,多少人绞尽脑汁谄媚巴结,偏偏还是没争过姓秦的,又让他们抱了季九爷大腿,这二把头的位置坐的稳当当。
季九爷捏着乔绾腕子把玩,狭长凤眼漫不经心。
“谁来了。”
“秦书杰。”
因着这个名字,乔绾下意识看了赵滨一眼,神情有些别扭。
季九爷看在眼里,凤眼眯了眯,语气波澜不惊,“他回来的倒是快,事儿办妥了没。”
赵滨扫了一圈在座的人,轻微点了点头。
心里挂念着正事,季九爷拉着乔绾站起身就要走,这会儿门外传来通禀。
“老爷,取来了。”
是曹府的大管事。
曹岳连忙快步出去,亲自捧了个紫木雕花的方盒子进来,双手递给季九爷,胖脸笑的一颤一颤。
“九爷别忙走,耽误这么一点儿时间,您且赏一眼。”
季九爷凤眸笑意和煦,一手捻着佛珠一手牵着乔绾,视线落在紫木方盒子上。
赵滨上前去,单手将盒子掀开。
明黄的锦缎内衬,里头置了件水头翠绿的把物,是串佛珠。
乔绾随意打量一眼,顿时明白了。
季九爷常年佛珠不离手,初一十五焚香斋戒,传言他是个极信佛的,这串碧玺佛珠水头幽碧,瞧着是老物件,放到市面上,怕是有市无价。
曹岳倒是费了心思的。
乔绾瞧着,季九爷冷淡的眉眼果然浮现几分兴趣,他看了乔绾一眼,松开她手,单手挑起那佛珠,借着灯芒打量起来。
曹岳始终笑盈盈,见他似乎是中意的,连忙开口解释。
“这串佛珠可有来头,远的且不说,那是前朝在的时候,宫里留出来的物件儿,听说是皇后贴身之物,后来送了嫡出要出嫁的格格。我找了好些识货的人瞧,绝对错不了。”
乔绾听得心下不耐,动不动拿前朝说事儿,季九爷像是个差两样古董的人吗?
季九爷打量半晌,见乔绾一脸兴趣缺缺,不由笑了。
“你不识得?”
乔绾听他是在问自己,樱唇微抿,耐着性子软声道,“我不懂把量古董,自然不识货。”
季九爷似笑非笑摇了摇头,提着碧玺佛珠在她眼皮子底下晃了晃。
“这是好东西,爷上回见它,还是二十多年前,在昌平。”
乔绾一怔,昌平,是旧朝国都,季九爷年幼的时候,竟然进过宫。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莫非传言季家是叛国起家,旧朝分崩瓦解与季家拖不了干系,这事儿是真的?
乔绾面无波动,清澈的月眸眨了眨,模样灵动狡黠。
季九爷一眼就看出,这姑娘定然没意会他的意思,脑子里怕是不知想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顺手将碧玺佛珠放回盒子里,看了赵滨一眼。
赵滨意会,上前将盒子盖上,接了过来。
曹岳见状自然高兴,也不废话,连忙让开路,“九爷是做大事儿的,您忙着,我送您。”
一行人从酒楼里出来,乔绾跟在季九爷身后,跨过门栏下意识抬眼。
台阶下停着辆漆黑的四轮洋车,车旁站着一高大健壮的青年,他与旁人不一样,穿的是黑白条纹的西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看便知是留过洋的。
青年浓眉大眼,鹰钩鼻,总是脸上带笑,给人如沐春风的朝气感。
乔绾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下一刻,手被季九爷牵在了掌心。
“九爷。”
秦书杰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扫了眼乔绾,笑着跟九爷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