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她哽咽住了。
元宏面上怒意顿时全消,眉眼间逐渐也浮现了悲伤:“是朕没有教育好他,也是朕过份珍惜这个孩子,无意中将他捧杀。”
他不由又深深叹气:“可惜事已至此,我们都回不了头,身处帝王家你该明白这件事是没有宽恕的余地。”
天子态度坚决,元珺也不再劝说下去,含着一汪热,怅然若失的回往后宫。
而她前脚刚走出君殿没多久,门外候着的内侍刘应垂首回到殿内。
“陛下。”他低低语调。
“你怎么看?”元宏面色忽然变阴沉。
刘应如实道:“公主话意真切,太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奴才以为公主与此事或无关联。”
元宏沉默住了,也许是他多心,又或许是公主演得足够逼真。
他尚不能相信公主是干净的。
另一边,元珺回到自己的寝殿后,就让兰雅取酒来买醉。
很快的,司马锦就从宫女的议论中听说了太子被赐死的事情,遂放下公事火急赶去见公主。
元珺喝得微醺,趴在床上,口中时而发出啜泣,然面上无泪,眼神且格外镇定。
司马锦推门而入,急急地唤:“公主!”
拓跋珺闻声望去,便见她满是担忧的跑进内室。
司马锦微一怔,公主并无伤心难过,她迟疑一瞬,开口道:“我听说你去求陛下开恩了。”
拓跋珺坐起身,淡道:“也不算是。”
第49章 北魏风波(三)
“何意?”司马锦坐到她身旁,目光紧紧洞悉她的深沉神态。
“陛下为什么这么急着赐死太子,还派出二皇兄跟邢峦两人,明明让二皇兄一人去操办就足够了。却又叫邢峦一个武将去赐鸩,不是屈才了吗。”元珺反问她,答案也显露在话里。
天子是在用最快速的办法压住太子谋反的事,这样没人能趁机煽风点火,也无人借题发挥,以太子的死讯告一段落。
但表明上太子非死不可,私底下到底是亲儿子,他派邢峦一起出动,大概就是想来一招瞒天过海,将废太子护送到不为人知的地方,安然余岁。
司马锦眉头轻皱:“所以你假意去求情,其实是在试探陛下的态度。”
“皇兄也是在寻机试我,我若不主动表态,难消他猜忌。”
司马锦明白了,松了一口气,好在太子无事,公主也没被牵连到。她不由提醒了句:“陛下的手段你能看穿,旁人或许也猜测到了一二,今后你切莫别再牵扯进朝堂的风波里。”
元珺目光冷却三分:“雯华,有件事需要你帮我跑一趟。”
“你是要我带话给高贵人?”能让她自由走动且有名义走动的就只有后宫,而事情牵扯到废太子,背后必然高家所为。
“嗯。”元珺眉头皱了一皱:“我虽与高家合作,但提醒过他们绝不能伤害恂儿的性命。他们这次背着我拉拢了李彪,暗地里小动作非要至恂儿于死地,已是触及我底线。道不同不相为谋,让他们好之为之!”
司马锦点头,如此决定就好:“我会找机会帮你转告,眼下陛下对你起疑,储位正悬空,后宫恐怕又要有场风波,你乖乖待在殿里,尽量别再与人接触。”
“我知道了。”元珺往她手上轻轻一握:“还有件事,昨天冯妙莲又去找你麻烦,你怎没告诉我?”
果然这后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
司马锦淡然宽慰道:“冯昭仪我尚能应付,你别因为我去招惹她。”
元珺眼神一丝愠怒:“后宫中人人都知道你我关系甚好,情同姐妹。我若再不为你撑腰,往后她更要欺压你一寸。”
“珺儿。”司马锦伸手搭在她肩侧,往怀里一勾:“忍一时方能风平浪静,何况我们已经忍了这些年,不要再让旁人有机会抓到话柄生事。”
从她二十二岁那年进宫,已过去了七个年头。这时间说长与一辈子相比不算太长,说短可日日煎熬又感觉过得似一生一世般漫长。
她见识过了宫闱与朝堂的黑暗,也经历了不少次逃宫计划的失败,比起当年满怀抱负、愿与光同尘的傲然心性,现在的心态经过岁月沉淀下来后,只想与心爱之人安稳余岁。
这一点,元珺然相反,尽管她伪装得极好,可骨子里草原女子的天性就是好强、好勇、好斗。尤其是旁人来挑事,假如冯妙莲是找她的麻烦,她姑且能忍,可欺负的是她心尖上的人,且三番又两次的,岂能闷声再忍!
“我自有分寸,稍微教训一下,她就算跑去找陛下哭闹也奈何不了我。”她语气坚决,不容司马锦多劝。
“废后的凄凉下场你也看到了,万一陛下是有心纵容冯昭仪挑衅你我呢?”司马锦温声细劝,五指轻柔元珺的肩骨:“虽然这些年陛下没再逼我选择,但不表示他肯放弃,他只是没时间与我们周旋。”
所以由着冯妙莲屡次针对她,刁难她。而能自保的办法,古来统一,无非就是承蒙盛宠,强势之下无人敢犯。
元珺是说不过她这张能辨是非的嘴,眉头轻轻发皱,嘟嘴道:“司马锦,是不是那狐狸精把你也迷惑住了。”
冯妙莲的媚姿,可说是后宫中称绝的,而她……在那媚惑人的天份上确实还差了一些。
司马锦轻笑一声,把脸凑到她的眼前,打量了好一会儿,缓缓方道:“我竟是头一回见你吃醋,还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