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的五官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艳丽,笑起来格外光彩照人,眉宇间却干干净净,双瞳也清清亮亮,这样干净的眉眼,就像是哪边深山庙子里未经世事的七八岁的小和尚才会有的。
聂铉回过神来,缓缓地道:“先前是朕委屈容卿了,容卿可怨朕么?”
容涵之深深地看他一眼,几乎把他看穿了,这才笑道:“臣说怨便是怨望,说不怨则是欺君,陛下问得好险恶。”
顿了顿,不待皇帝反应过来,又道:“昨日一晤,臣便知陛下如今已是脱胎换骨,前尘不论,既往不咎,臣容涵之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一个臣子居然对皇帝说出既往不咎这种话来,实在是太过逾越了,皇帝背后站着的太监们眼皮直跳,心说以前怎么不知道容相是这样口无遮拦的。
聂铉却一点都不生气,只是觉得讶异。
还有深深的迷恋。
他很久没见过像容涵之这样纯粹热烈的人了。
他做了太久的皇帝,见过太多满心算计虚情假意的朝臣,以至于他沉迷于打破那些衣冠楚楚的男人所有的矫情和伪装,一点点把他们撬开剥光,露出深藏的真实内里来肆意亵玩的快感。
而容涵之这样坦荡,半点没有虚情假意的矫饰,纯粹热烈得仍然仿佛一个少年,一团火焰,一点都看不出已经是年过三十的人了。站在那一群走路都恨不得计算着步寸和抬起下巴的角度的世家出身的大臣里,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亮眼得让他挪不开目光。
难怪周曦容不下他,难怪这个朝堂也容不下他。
且不说他和周曦根本是截然不同的人,这个藏污纳垢死气沉沉勾心斗角的朝堂,根本容不下这么灿烂的光。
容涵之的纯粹热烈就像是一面镜子,能清清楚楚地照见这个朝堂上所有的虚伪和卑劣。
聂铉在深深迷恋上他的那一刹那就明白,自己是留不住他的。
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是这个朝堂上最虚伪最卑劣的人,他怕自己也容不下他。
犹如蒹葭傍玉树,他看着他都觉得自惭形秽。
那种肆无忌惮毫不掩饰的张扬让他有多沉迷就有多戒惧,一个连笑容都不能让人揣度出喜怒的皇帝,是没有资格也没有胆量去拥抱这样的炽烈的。
两世为帝,他还是第一次,深深地迷恋上了一个臣子,却甚至连伸手去拥抱的勇气都没有。
他早已习惯了胜券在握的感觉,此番却是未战先怯,一败涂地。
第六十五章
抿了抿唇,聂铉才徐徐地道:“昨日设宴,未及与容卿深谈,容卿且随朕到右偏殿来。”
大燕以左右分文武,左偏殿是架格文字和奏疏,右偏殿则摆了各地军报等等,但那不是主要的。
右偏殿正中央的地上,铺了一张几乎占了整个偏殿一大半地面的大燕全境舆图。
聂铉脱了靴子,一步步踏上了他的万里河山,走到京城的位置,用足尖点了点地图上的城郭,对容涵之道:“容卿且来。”
这舆图被原主收藏在国库里,是聂铉后来找人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