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领子,那条走路不便的腿挨了一脚,他被压跪在地上。模糊不清的视野里许衡之看到封赤练匆匆走了进去,挣扎着对她伸出手。
“陛下!让臣进去!陛下……陛下!”
求你,让我进去,让我看她一眼。
我明明机关算尽了,我连自己的命都押上就是为了保住她,为什么……为什么啊!
嘈杂和混乱里爆发出一声悲怆的嘶号,又无力地落下去,被踩进土里消失。
……
屋里垂着纱帐子,太医已经离开了。
原本几个太医都束手无策,五皇女的死志太坚决,她把自己的一个小金钿攥成了金团吞下去,捱了大半天才被发现,按道理应该是救不回来了。
谁知道圣人一进屋,把所有人都轰出去,过了没小半炷香,封辰钰居然莫名其妙把金子又吐出来了。
一块金子圆咕隆咚,连点血都没沾,实在是大运气。
看圣人脸色似乎不好,几个太医赶快告退,留下一干宫人战战兢兢跪在外面,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封赤练掩了门,放下垂帘,把刚刚吐出金块还没擦干眼泪的封辰钰从地上拎起来,拖到屋角。
“你好大的胆子。”她说,“居然敢戏弄我。”
那声音压得很低,已经没有少女的腔调,几乎是蛇嘶。刚刚被拎着腿倒出金块的封辰钰大睁着无神的眼睛,抱着手臂蜷缩成一团。
“我没有……”她有气无力地说。眼前这应该是她的妹妹,已经登基为帝的封赤练,可她为什么觉得这声音不对,这气息也不对?
“你有!你已经是我的了,居然敢寻死?”
从来没人敢对着绛山君玩这种花招,献给她的东西从没有谁能反悔拿回。她拿走她的眼睛,实际上是要得到目不能视的她,她怎么敢在履行了绛山君的交易之后自戕?
好大的胆子!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听到那句“是我的”之后蜷缩得更厉害了,“为什么要活着?”
封赤练觉得自己来人世间这一趟脾气真的好了一倍不止,现在居然还有耐心和她说下去:“你被关这里的时候有什么?你连吃的都没有!那时候是你求我救你!”
封辰钰抽了抽鼻子:“是啊,那时候可能我还觉得我有希望也有尊严……”
“您说得对,我应该早点死。”
圣人的身形消融,赤色的蛇尾露出,一圈一圈缠上封辰钰。她的呢喃忽然停下了,被缠住的鸟儿发出一声细细的尖叫。
“什么东西!蛇……”
她看不到,手却能摸到光滑的鳞片,封辰钰挣扎起来,尖叫逐渐变成呜咽:“有蛇……陛下,有蛇……”
绛山君从愤怒中稍微冷静了一点,封辰钰被赤色的蛇尾卷着,不住地发抖,说出来的话却像是胡话。当然有蛇,在她面前的神本就是蛇?她俯下身,用食指蘸了蘸封辰钰的眼泪。
“你不知道我是谁?”
盲皇女睁着眼睛摇头:“有蛇……啊?您是陛下。”
在这一瞬间,绛山君微妙地意识到了件有些好笑的事情。
这个拿眼睛和她换了性命的小东西,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交易,也根本不知道她是谁。
怒气平息下去,她抱起她,把她放在自己的尾巴上。封辰钰仍旧抖得厉害。手指抓着她的手臂。
“说得对,我是这里的皇帝,”绛山君在她耳边耳语,“不过我不是那个叫封赤练的孩子。”
“她死在了我的山上,于是我吃了她,用她的名字来了这。”
说到吃的时候,封辰钰又抖了一下:“您是……”
“我是绛山龙脉,娲皇后裔,绛山君。”
一阵索索的颤抖之后,封辰钰安静了很多,像是只小猫小狗一样被抱着不动。“所以你不可以自戕,”绛山君说,“你已经被我选中了。”
“绛山山民中我喜欢的孩子,我会拿走他们的眼睛和声音,这样他们就不会因为看神的形容太久而发疯,复述神说的话太多而夭折。你很可爱,我很喜欢你,所以我拿走了你的眼睛——”
“——你是我的神使了。”
五皇女小声呜咽了一声,不知道在说什么。绛山君不在意地把她翻了个个,让她的脸对着自己。
“你不可以说自己没有尊严,”她说,“你比那些凡人有千倍百倍的尊严。我怎么对你了?我明明对你很好。”
比对外面那群咩咩叫的蠢货好多了。
封辰钰低头看了一会地面,慢吞吞地回应:“我不知道您是谁,我以为……”
“……我以为您说我可爱,是要让我当豢宠。我到底还是皇女,我不能被自己的血亲……当做那种东西。”
这话蠢得可爱,让蛇身的神真的盯着她的脸思考了一会,直到封辰钰又开始瑟缩才作罢。“忘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吧,”她说,“你不知道你有多幸运。”
“世上所有人都会死,帝王死的时候也又衰弱又痛苦。可我能给你长生,能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她用手捂住怀中人的盲眼,封辰钰突然看到一丝光亮。她看到披满赤色红叶的绛山山脉,看到连寰的边城,看到城下精兵盔甲上的寒光,看到巨大的珊瑚树和成堆的黄金,看到被美人簇拥着面容不清的帝王。
“喜欢吗?”绛山君柔和地问,“选一个你想要的,我赐给你吧。”
封辰钰呆呆地看了一会,直到那些画面从眼前熄灭。“我不知道。”她茫然地说。
“你想不想要你的那个,”蛇神想起那个没能进来的人,“那个老师?”
“你现在还是宗室,他随时能变回罪人,要不要我免了他的官职,把他充成奴隶来侍奉你?”
封辰钰迷茫地啊了一声,绛山君歪头:“哦?你不喜欢他吗。”
第二声啊比第一声更迷茫一点,绛山君挪了挪尾巴:“我知道了,漂亮的东西都有点傻,你也一样。”
“我不明白,”只会啊的小鹦鹉终于回过神来,“我不明白您说把他赐给我,说我喜不喜欢他是什么意思,他怎么能被赐给我……”
又有一束光在封辰钰眼前亮起来,它变成一枚闪闪发光的宝珠。
“就像这颗珠子,我说我把它赐给你,你不说想要,那自然就是不喜欢它。那个男人也一样,既然你不说想要他,大概就是不喜欢他。”
封辰钰用力摇头,伸手想挥散珠子的幻影:“不!不是的,老师他是人!他不能被赐来赐去,他有想法,有志向,他不是一颗死的珠子!”
……他曾经也是打马看花的探花郎啊。
绛山君嗤笑一声,攥住封辰钰伸出来的手:“你不需要在乎这种事,只要你觉得他没有,他就没有。”
“你是皇女,只要我想,你也可以是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