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1 / 2)

崔莞倒也不惧,浅笑应之,不亢不卑,不骄不躁,始终平淡如水的面色,又让众人的心中生出了几分好感。

一时之间,气氛和乐融融,直至一名容貌娟秀的侍婢匆匆行来,小声的与萧之谦禀报了一句,萧之谦和悦的面色猛的一扬,欣喜的道:“诸位稍等,之谦去去便回。”说罢便随那侍婢匆匆离去。

在场众人,皆为世家之子,心思玲珑者不在少数,当下便看出了其中的端倪,面色也均是一喜,纷纷移步行向桃林。

“阿挽。”裴清一脸激动之色,伸手拉着崔莞的衣袖便要随众人身后走去,却被崔莞轻轻一甩,抽回了袖,他顿住脚,回头愕然的看向崔莞,“怎么?”

崔莞轻轻摇了摇头,“意然兄性情高远淡泊,定不愿如此被旁人围之,观之。”

她的声音不大,却恰好传入在场之人耳中,使得众人足下均是一顿,继而慢慢退了回来。

王樊确实不是喜好浮夸之人,各大世家对四族子弟多少都收拢了一些有用的消息,以便族人结交。

方才无非是被那侍婢一句“琅琊王氏”撼了心神,下意识便随萧之谦而行。

身为主人,萧之谦迎人之举,亦可算得上是礼数,而他们,则多少含有一丝奉承之意,传扬出去,难免有失家族颜面,更会令人轻视。

崔莞迂回之言,恰到好处地点醒了诸人。

如此,众人纷纷向她投来和善的目光。

“多谢阿挽。”裴清缓缓的吁出一口气,裴氏虽不及王谢,但在建康也颇有名望,尤其是此时这种纷乱时刻,一言一行极为重要。

崔莞淡笑摇头,继而才有空闲打量起四下之景,只见桃林左侧有一亭,亭下有一井,井中一泓清澈的泉水涓涓流淌,顺着以白玉石为底的九曲小渠潺潺而下。

一阵清风,桃林落英缤纷,点点花瓣飘落井中,顺流而下,清泉,玉渠,桃夭,令人心旷神怡。

九曲白玉渠两旁,莫约十步之处便设有一几一席,几上有美酒,亦有佳肴。

崔莞略打量了几眼便敛下目光,曲水流觞,上一世她未曾少见,比起那些奢靡的权贵,酒泉肉席,美人相伴,萧之谦这些朗朗世家子,已算得上是羽觞随波泛了。

窸窣的脚步与隐隐的笑声自桃林中传来,打断了崔莞的沉思,她与众人一般,下意识抬眸,循声望去,却见——

☆、第一百七十八章 桃夭盛绽映流觞(下)

桃花林中,缓缓行出二前三后共五人,走在前面,俊朗的面容杨溢着灿笑,时不时侧首与身旁之人笑谈两句者,正是萧之谦。

而他左侧那位一袭月白华服,面若冠玉,宽衣博带,乌发将束未束,仅是以飘带松松敛于身后,举手抬足间,衣袍翻飞,一双高齿木屐轻叩在青石板上,一股说不出的**自在。

尤其是这人的神情,与崔莞有几分相似,清清淡淡,乍看好似这三月暖阳,舒适惬意,可只稍细看,便能察觉出,那悠然的眉宇与微弯的唇角上,流转着一丝疏漠。

只可惜,不知是华光太盛还是琅琊王氏名望太过,除去崔莞认真的打量了两眼外,裴清等人竟是一眼晃过便垂眸含笑的迎上前去。

踏入桃林远迎是阿谀奉承,但此时却不同,乃是当有之礼。

故而崔莞也随裴清一同向前走了数步,不过,相较与旁人的热切,崔莞脸上虽扬着笑,却无多少染入眸底,她不紧不慢的身影,几乎落在最后,清冷的目光自王樊身上掠过,凝在其身后右侧,不断含笑张口,试图与王樊攀谈之人身上。

曾信!

萧之谦竟将曾信也请来了!

崔莞眸底蓦的冷了几分,萧之谦明知她与曾信不和,前日邀约时还特意将曾信支开,怎么短短两日形势骤然反转?

曾信显然察觉到了这道冷厉的目光,他抬眼,几乎是刹那之间,便在众人中瞟到了崔莞那张俊美如斯,却隐隐泛着寒意的脸,他不由挑了挑眉,得意一笑,眼中尽是挑衅。

崔莞淡淡的移开了眼,并非躲避,而是不愿坏了这份难得的心绪,再者,她需得好好的思量一番了。

上一世,曾信的崛起,辉煌,她均看在眼中,一直以为便如表面这般,是借百里无涯之手,医好朝中贵人顽疾,继而得了贵人的青睐,往后便是靠她游走在权贵榻笫之间,一点一点为其谋来了平步青云之路。

可如今,百里无涯不会再对曾信施以援手,她亦不是曾信之姬,甚至连曾信欲借秦四郎势一事,也在她的阻拦下付诸东流……桩桩件件,均能令曾信一蹶不振。

然而,令崔莞所料未及的,是曾信竟还能攀上建康萧氏,甚至倚靠萧氏入了稷下学宫的大门!

以他一介寒门的身份,如何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攀附上这些世家子弟?需知萧之谦等人,言行举止均与家族息息相关,也便是说,自他们身上,多少可揣测到一族的风向。

突然间,崔莞忆起昨日刘珩翻看萧之谦差人送上门的邀帖时,那声若有似无的轻哼。

而今看来,说不定,刘珩早已有所察,萧家怕是与寒门联手了。

崔莞抿了抿微凉的唇瓣,垂眸掩下眼底翻涌的惊骇。

寒门势力,已扩张到如此地步了?

那么,曾信身后究竟又有谁在暗中相帮?

崔莞觉得,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慢慢的将她熟知的一切,扯得七零八落,掀得面目全非。

她心底泛起一丝沉凝紧迫。

可愈是如此,崔莞的神情便愈加镇定从容,甚至对曾信寻衅,都可轻视而过。

萧之谦也不知是真未发觉曾信的暗举,还是视而不见,脸上明晃的笑容丝毫未变,朗声言道:“意然兄,请。”

琅琊王氏王樊,字意然,人如其名,蹈矩循规之中的一抹随意惬然,他与刘珩的喜怒无定,与秦四郎的温文尔雅,与裴清的朗爽直率,与萧之谦的玲珑圆滑,甚至与绝大多数进退应矩的世家子不同。

好似飘在天边的一朵悠云,卷舒之间,**无拘,从容自在,与崔莞略显刻意的镇静不同,王樊身上所透,乃是世间真正的大自在。

正是这抹与众不同的风姿,令得这群眼高于顶的世家子,仰慕,痴狂,当下便有人按耐不住上前见礼攀谈。

“阿挽,你看,那就是王意然。”裴清显然心潮澎湃,敷了一层薄粉,显得白皙润泽的脸庞上流露出一丝难以自持的抽动,他下意识便抓住崔莞的手臂,低低的,磕磕巴巴的道:“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真容。”

虽同处建康,但王樊喜好**山水,几乎常年在外游历,难得在建康呆上几日,更别提是出现于各种世家宴席之上。此时此刻,哪怕他就这般行走于建康城中,为容貌倾倒者有之,知是琅琊王樊者,无也。

裴清的力气略重,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痛楚,崔莞蹙了蹙眉,却未挣脱,她与裴清虽立在众人身后,但距离并不远,稍稍一动,极容易引来旁人的目光。

这种时候,崔莞可不愿成为众矢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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