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夜,天空突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背靠着苏钰家墙壁失眠的宋祁扬依旧没有起身,任由雨水淋湿自己。
他小心翼翼叹了口气,唯恐嗓子眼里憋着的哽咽声传出。
这种不知何物的声音他自己听着都觉得恶心。
宋祁扬漫无目的想着,眼前突然亮起一道刺眼的灯光。
是一辆有些眼熟的黑车。
车上的喇叭嘟嘟响了两声,让宋祁扬蹙起眉,面色不善地盯着车窗摇下来后驾驶座上的人。
他终于从地上站起来,两步走到车边。
“你tm要干什么?”
多时未进水的嗓音不免有些沙哑,但这却被车上的人恶意理解。
“怎么?哭了?”
“宋大少爷脾气这么燥,谁这么能耐把您惹哭了?”
来人嗓音清朗,但散漫的腔调却无不显露出一副恶劣性子。
说着,这人才将脑袋从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抬起头来,给宋祁扬递过一缕目光。
不得不说,这是个漂亮而英俊的男人。
与宋祁扬这种充斥着锋利侵略性极强的相貌相比,他有三分谦逊的味道。
略略下垂的眼睑可能正是其中最主要的原因。
宋祁扬狠狠蹙眉,不耐烦张嘴。
他压低音量,眉眼凶狠。
“沈雀——”
顿时,车上的人投降似的摆摆手,眼神无辜。
“我只是想知道陆禾钦在哪?”
“他不肯说,我又不敢擅自查…”
沈雀话没完,一张俊脸在手机屏幕散发的幽光下显得阴鸷几分。
“只能问你。”
他说的不情愿,面上也没几分好颜色,显然对这一境遇感到极为不满。
宋祁扬在街上淋着雨,被打湿的头发垂在脸上,不耐烦啧了一声。
“他刚回国,住在鑫园……”
说话间,宋祁扬明显不怀好意的停顿片刻,慢悠悠接着道。
“找他要挑时间,他晚上很忙。”
陆禾钦是宋祁扬发小,也是前几天压死苏钰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天晚上同宋祁扬合照的漂亮男人。
沈雀听了这话,一双节骨分明的手紧捏方向盘,隐约泛紫的筋骨暴起。
宋祁扬斜了沈雀一眼,颇为嘲讽地垂下眸子。
谁能知道,几年后,他也成了沈雀这幅模样。
但是,他还是得澄清一下。
虽然他也是带有玩笑目的性接近苏钰,但沈雀可就真正地耍了陆禾钦。
当年,沈雀一个豪门少爷偏要办成流连在各个酒吧当歌手,流离失所的失败人物。
届时,陆禾钦正与他的一个男朋友分手,看着台上蛊惑人心的沈雀,爱情就来了。
为了追求沈雀,陆禾钦不知给了他多少资源。
作为一个真实身份地位是比陆禾钦要高太多的沈家少爷沈雀自然看不上那些,但他却还是表现得像是看上了陆禾钦这个人一样。
后来,陆禾钦为了沈雀与家族断绝关系。
富家小少爷第一次尝试没放盐的鸡蛋面,第一次将手伸向油渍满满的碗碟。
而陆禾钦丝毫不觉得自己陷入困境,为了沈雀,一切都是甜滋滋的。
他们两个处了三年,陆禾钦就在那样的情况下,加倍省吃俭用三年,攒下万数块钱——
买了一枚戒指。
就在他辛苦一天,怀里小心翼翼揣着戒指,将自行车存好后。
陆禾钦亲眼看见沈雀上了一辆在他还未与家族断绝关系前,他心心念念的车。
尤其还是在那个司机谄媚地开车门弯腰叫少爷的情况下,陆禾钦还见到车里坐着一位面色红润,身着几百万高定的年轻姑娘。
几乎是瞬间,陆禾钦炸了。
他将怀里的戒指掏出,刚还视若珍宝的东西下一秒就连盒掷向沈雀。
可惜被那人一片头躲了过去,在沈雀眯起眼看向他时。
陆禾钦对着沈雀比了个中指。
后转身就走,再没回过头。
陆禾钦和苏钰很像,尤其是在不回头这点上一模一样。
宋祁扬眼神茫然地摩挲着苏钰家的门,不知在想什么。
那边的沈雀还没走,坐在车里抽了根烟。
他偏头斜睨了失魂落魄的宋祁扬一眼,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丝寒光。
临走前,沈雀给宋祁扬留下一颗炸弹。
剪错一根线就会死无葬身之地,而若对了……
那便会起死回生。
这回汽车的喇叭声音很大,足以吵醒里面的苏钰。
宋祁扬流连在门上的手蓦然一僵,不可置信朝沈雀那边看去。
而那地方早已空无一物,连汽车尾气都毫无踪迹。
宋祁扬心跳加速,感觉心脏都快蹦到嗓子眼处。
', '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离开。
但他的脚却不知为何,像是在地上扎了根,无法动弹。
门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宋祁扬两手垂下,紧张到不知该作何姿势。
苏钰家门前有个台阶,不算高。
在门朝外打开时,宋祁扬下意识外后退了半步。
而这一退,使得他恰好站到台阶沿外,一个不稳直接跌坐到地上。
泥水甚至溅到了宋祁扬脸边,让那张嚣张凌厉的俊美面容染上一层狼狈。
这时,屋内的暖光照过来。
苏钰就站在门后。
那张清俊的面孔上带着丝少见的怠倦,露在外面的皮肤莹莹如玉。
与此时此刻的宋祁扬相比,简直像是天堂来的使者。
宋祁扬垂头,根本不敢与苏钰对视,他显然不想让苏钰见到他此时的狼狈模样。
“宋——”
苏钰眯了眯眼,艰难的从黑暗中辨认出那人。
刚念出个姓,宋祁扬便迅速起身。
转身之际,苏钰一把将他的胳膊抓住。
宋祁扬刹那间如被定住了一般,苏钰看见被他捉住的胳膊以及那只垂下的满是泥水的手正细细颤抖着。
不知在外面淋了多久雨,宋祁扬的头发已经湿透,身上的西服外套也不知被扔在哪里。
白衬衣解开两颗扣子,也已经完全润湿。
“先来我这住一晚吧。”
三更半夜大雨瓢泼的,苏钰实在是没把握就这样让宋祁扬走后,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宋祁扬另一只没被握着的手,张合几下,缓缓揪住一侧的裤边。
“…你…不会介意?”
他呐呐开口,嗓音没由来的泛着湿意。
苏钰放开捉着宋祁扬的手,侧身示意他进来。
宋祁扬小心翼翼将满是泥泞的鞋子脱下,漆黑潮湿的头发搭在脸上。
半蹲下身摆鞋,边抬眸瞥向苏钰的样子,像只泥里滚了一天后回家被主人训斥的狗。
眼神里满是惊慌与无措。
以及那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满足。
他现在进了苏钰家,背对的也不是冰凉的墙壁。
假如他是一具尸体,此时也会拥有三十七摄氏度的体温。
浴室水声哗哗作响,惹得玻璃都沾上雾气。
苏钰此时已经彻底清醒,他坐在沙发上忽然想到宋祁扬怎么会在这时出现。
随即,他突然又想起几个小时前才发生的奇遇。
虽然那时觉得和宋祁扬有关,但没想到他竟然会跟来这里。
苏钰认为宋祁扬已经不想再看见他以及这所简陋的屋子了。
可刚刚的那种眼神,以及握住他胳膊时传来的颤抖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种矫情的情感再一次浮现在苏钰脑中,苏钰微微垂下眸子,有些懊恼自己看了那种小说后变得情绪化起来。
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起让宋祁扬进屋这件事是不是正确的。
现在他对宋祁扬依旧留有情感这不是假的,但出轨是万万不能原谅的。
而且最开始接近他的理由简直是幼稚得离谱。
这样细数下来,苏钰心中多余的情感顿时消散的七七八八。
看着从浴室里擦着头发出来俊美逼人的宋祁扬犹如看一条牲畜,眼里再纯洁不过。
说实话,可能苏钰自己不清楚,但宋祁扬心里像有个明镜一样。
他清楚知道苏钰这人其实是有些颜控的。
以前每每看向自己时,都或多或少会有几秒停留。
但现在——
跟看他家里养的狗一样。
一扫而过。
这视线像一盆凉水一样,把宋祁扬才稍稍暖和的身体浇了个透心凉。
“你睡床……”
苏钰的话没说完,宋祁扬便急忙道:“我睡这里就好。”
这里指的是沙发。
苏钰看了看宋祁扬那一米八七的身高,再看看自家顶多一米七的沙发。
怎么说都是他睡比较合适些……
不过,勉强一下,大概也可以。
苏钰点点头,拿过来一条毯子。
夏天,就算外面下雨也还是闷热。
一条薄毯子够用了。
“记得关灯。”
苏钰嘱咐完,便回了卧室。
随着门关上,宋祁扬瘫坐在了沙发上。
这个家里的一切都有苏钰的味道。
宋祁扬拿起那条黑色的薄毯,紧紧拥在怀里。
仿佛,抱着苏钰。
夜愈深了。
宋祁扬还醒着。
他忍不住到苏钰卧室门前徘徊,却始终没进去。
明明距离不过十米,心脏间好像隔了十万里。
他刚刚真的在和苏钰说话吗。
会不会
', ' ')('只是做梦呢?
即使是梦里,也要有一扇门来阻隔吗。
心脏的抽痛感由指甲盖大小逐渐扩大。
宋祁扬有些受不了回到沙发上。
明明是那么高大的男人。
明明是那么凶狠的个性。
明明是那么傲慢的态度。
现在皆化为泡影。
他因为一股无形的疼痛而全身颤抖。
嗓子眼里发出一声极沙哑的低泣。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