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突然有些尴尬,最终活的最久的人证明了人活那么久总有些除了年龄以外的东西随着时间也在增长。
“我知道你想知道小玉儿的事。”
寒净一脸懵的看着寒英:“我不……”后面的字在寒英虎视眈眈的目光中抖了抖,“……想?”
寒英满意的点了点头:“你想!”
寒净看了看也是一脸茫然的福旺,又看了看瞪着小眼睛真正茫然的小丑鸟,意识到不管有没有观众,寒英都想说,只好和另外一人一鸟保持了沉默。
虽然没人配合,但是好过被人拆台,寒英总算是把瞪得有点累的眼睛眨了眨,恢复了忧愁多思的模样,深深的叹了口气。
寒净:“……”到底说不说啊?
寒英坚持完成了一个人的前戏,缓缓开口:“其实,我这次回来,是为了小玉,他犯下太多错事,身为师尊,我不能不管。”
寒英还想卖个关子,寒净却实诚地开口:“那您赶紧去找师尊,和我废什么话啊?”
寒英:“……”不孝!实在是太不孝了!
寒英假装没有听到寒净的话,不再大喘气,做铺垫,没好气的直接进入正题:“这些年来,小玉伙同一群疯子,灭了阿摩罗教数万教众,屠杀了律国和丰国戍边战士数十万众,挑了魔族的极乐城,收了精灵谷无数精怪灵物,现在还在外面挑起了修真界和妖族的战争,这些你都无动于衷吗?”
寒英每说一句,眉间厉色便多一分,话中怒意便盛一分,万里黄土震荡,黄沙滚滚,似乎都在应和着仙人的愤怒,及至最后,他几乎声声如刀,身边黄沙如旋,接天蔽日,席卷整个天空的光芒。天地仿佛混为了一体,而在这一团乱糟糟的天地里,万里的黄沙吹不动三人一鸟的衣衫与羽毛。
寒净一字一字的听,却一个字都没听懂,也许仙人飞升之后说的话凡人难以理解,反正寒净觉得以自己的愚笨是难以解读,寒英这话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话中有话暗示自己,还是脱离凡俗正话反说?
寒英:“……你听懂了吗?”
寒净诚恳摇头:“师祖明鉴,没懂。”
寒英:“……”
寒英自己回忆一下自己的话,觉得每一个字都不拗口,每一句话都很顺畅,每一个意思都很清晰,因为知道寒净的不配合和傻气,他甚至没有按照设想的一样用上“想必你也听说了小玉挑翻魔族的极乐城的事”这样需要对方配合的吊人胃口的开头,这怎么还会不明白?!
寒英咬牙:“你是哪句没听懂?”
寒净无辜道:“从这些年来之后就没听懂了。”
寒英气极,张口就要再说一遍,却瞥见寒净抱着小丑鸟的手,寒净的手深深插入小丑鸟的羽毛之间,弄乱了小丑鸟翠绿的羽毛。
小丑鸟茫然的仰着脖子看着寒净,完全不能理解这场人类的交谈,它只是仰着脖子,看着寒净,就像是一只雕刻的假鸟。
寒英轻轻叹了口气。
瞬间黄沙归位,风沙散尽,天地复亮,寒英负手而立,眼含悲悯,落在寒净身上,哑声道:“小玉是你的师尊,可他也是我的徒弟。我平波峰一脉单传,你也是有徒弟的人,当知我心。”
寒净笑了笑:“师祖,我真的没听懂您老人家在说什么,您是不是老糊涂了?”
这句话已是大不敬,由寒净说来却只觉诡异,福旺诧异地望着寒净的脸色,默默攥紧了寒净的衣角,寒净却未曾察觉,只是似笑非笑,双眼直直的看着寒英。
寒英倒也不气,仍是愁眉紧锁眼含遗憾的模样:“寒净,我曾与你言过,我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小玉。”
寒净嘴角的笑渐渐抽搐抖动,几乎难以维持。
寒英腮帮抽动,闭了闭眼睛,继而露出无奈浅笑:“小玉五岁的时候,我从他父母手里把他抢回山门,从那以后,照顾他就是我的责任,千年前如此,千年后,即便相隔两界,也是改不了这个臭毛病。”
寒净开始发起抖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寒英脚下的黄土。
一颗水珠砸在小丑鸟身上,仰着脖子看寒净的小丑鸟呆呆的低叫一声,继而扭过脖子怒视寒英,疯狂尖叫起来。
然而,即便是天生邪祟,那点天赋对于仙人也没有任何的影响。
寒英骗过头去,眼中只有漫天黄沙:“寒净,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死绝,就算你死,小玉也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去死,帮我找到他。”
寒净紧紧抱着已经长大许多的小丑鸟,直勾勾的看着地面,像是没有听到寒英的话。
不知哪里来的野风吹动了地上的浮尘,卷走了寒英的踪影。
寒净抱着因为失去了敌人而安静下来的小丑鸟,体力不支,坐倒在地上。
福旺小心翼翼的抱着膝盖坐在寒净身边,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一刻,寒英和寒玉变成了两个陌生人,从寒净的记忆里消失了一切踪迹,只有一个人的身影与笑容占满了寒净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