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桌上其余二人都是云城来的商户,与京城的高国公无半点关联。
“说起来,倒有一件怪事。”贺兰舟说:“前些日子,我在路上偶遇宣平侯,他忽然向我问起云城是否有个姓温的人家。温在云城不是个小姓,但最出名的就是温姑娘家。”
“问温家?”
沈云归下意识朝对面母女二人看去,温宜青也与他想到了同一处。
若说宣平侯府与云城温家有什么关联之处,便是那位做宣平侯夫人的祁家小姐了。
祁家要攀附宣平侯府这个姻亲,为此连亲生的女儿也不肯认,不将消息瞒紧,难道还泄露出去了?
二人对视一眼,温宜青问:“他问了什么?”
“说来更奇怪。”贺兰舟纳闷道:“他只问有没有,问完后又叫我不必多说,自己便走了。温姑娘,你何时与宣平侯府有了联系?”
温宜青冷淡地道:“也许是他从高家听过。”
高老夫人登门赔礼道歉的事情才刚过去,满京城都在猜测,宣平侯会好奇也是情有可原。贺兰舟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宣平侯姓江,家中有妻有妾有子,万万不可能是那位陈公子。
除了几个心不在焉的人,一顿饭用到宾主尽欢。
晚膳后,贺兰舟又逗留片刻,善善怕被他抓着考校功课,一放下筷子就迫不及待拉着石头溜走。三人共坐在堂屋里,一直喝茶喝到月上梢头。
贺兰舟率先起身。他第二日还有繁重公务,更有满头乱麻,需要静下来好好理清。
临走之前,他看了沈云归一眼。沈云归兀自蘸茶,泯然不动。
见暗示不成,他才带着满腹心思告辞。
待贺兰舟走后,堂屋里只剩下沈云归一人。
下人为二人沏满茶水,沈云归没动,也拉着一张脸没吭声,硬是喝到了第二杯。
他方才可看的清楚。
那姓陈的心机深厚,也不是从正门离开,说不定这会儿就躲在温家的某个角落。他岂能将那头饿狼独自留下?
温宜青放下茶盏,主动提起:“我想我上回已经与你说清楚,你今日又带贺大人过来,难道是忘了?”
“我知道。”沈云归心烦气躁:“你都与我说的那么明白,我岂会忘了?他不过就是……不过就是善善的亲爹,亲爹就亲爹,也不算什么。”
“……”
“就算他是善善的亲爹,也不说明他是个好人家。你当年年纪轻,指不定就是被他花言巧语给骗了,他若是真心有意,当年就应当先八抬大轿娶你过门,而不是让你一个人……”沈云归顿了顿,将后面的话咽回到肚子里。他忿忿不平道:“你先前在他身上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怎么如今还……还不仔细点。世上男人那么多,为何偏偏吊死在他一棵树上?”
温宜青道:“我心里有数。”
“前头那么多年,也不见他来找你,你上了京城,他才来纠缠你,你怎么知道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我看他年纪也不小,说不定家中早就姬妾成群……”
温宜青无奈:“他没有。”
沈云归心说:才认得多久,便替那谁说话了?
“就算是没有,你瞧,他连贺兰舟都不敢见,贺大人在朝中身居要职,平常人见了都要巴结,哪像他一样避之不及。他平日里神神秘秘,连身份也不肯说,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他另有苦衷。”
沈云归大为不满:“你怎么净为那人说话?”
这便是一句两句说不通,是要胡搅蛮缠了。
温宜青与他相识二十几年,知晓他年少时整日逃学打鸟的刁顽一面,也早就习以为常。此时她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好言道:“我会考虑周全。”
沈云归手中折扇展开,簌簌扇风,冷冷哼道:“当年你就没考虑周全。”
“……”
温宜青杏眸一怔,难得失言。
有一错处在先,饶是她再如何保证,话还没说出口就少了几分笃定。
“我也是想了几日。”他忽然开口,神色难得认真,桃花眼里盛满暖光:“就算他是善善的亲爹,也是你点头了才算。我虽未有功名,但也不是无能之辈,还有争较之心。”
热茶的滚烫隔着杯壁传到指尖,温宜青几乎要握不住,她狼狈将杯盏放下,“何必如此。”
沈云归却是飒然一笑,将茶水饮尽,与她告辞离开。
留温宜青一言不发坐在原位,晌久才轻轻叹出一口气。
象牙屏风之后,皇帝沉默而出。
“你都听见了?”
“嗯。”
温宜青呐呐:“他并无恶意。”
“无妨。”边谌淡淡道:“他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自然也会视我如眼中钉刺,有意针对也是情有可原。等时日一长,他自然会知难而退。”
前二十几年都是无用功,那再来两个,三个二十年,亦是如此。
不过是一个青梅竹马。
“今日本该是招待你……”温宜青轻笑一声:“连善善都将你忘了。”
“她日日见我,或许已经腻烦。”
“那可不一定……等你一走,她就要与我念你的好,请我将你变出来。”
边谌微哂,冷肃的眉目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