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断她沉溺工作的,是一通来自学校老师的电话。
对于自己带的小孩闯祸能力,她还是有一定把握的,无非都是些鸡毛蒜皮挑战规则的事。
但现在必须得去,因为不去,刘同贵就要出场了。
天知道他多想当吕竹的爸爸,可对于多一个老公,也得问她愿不愿意。
她也很久没出去透透气,便以“散心”为目的到的学校。
“我都没操,轮得到你。”视频里背影朝着人,右肩胳膊动了几下,显然抡拳了。
她教他,打人别打脸,容易被逮到证据,揍腹部最合适不过了。
那是基于他容易被人欺负为前提。
视频里,被揍的人捂着肚子趴在地面。
老师又点开第二个视频,这次是正面打击,明知道对方对着他脸拍视频,还面色沉着照揍不误。
“记住,别动不动就操别人的妈,吃我一记‘刻骨铭心拳’——”
把人揍趴后,他做了个收拳姿势,伸出食指在鼻子下骄傲一抹,冷颜做这个姿势显得滑稽又狡黠,一看就是别人痛得叫娘他却玩得很开心。
第叁个第四个.....老师就默默给她当“播放员”,作为有研究院背景“严谨治学”为宗旨的学校,校园到处遍布摄像头,就是为了证据确凿抓现行,不冤枉一个好学生,也不放过一个妄想以武力摆平麻烦的鲁莽学生。
......
他才进学校不到一学期啊!到底揍了多少人!
她气炸了。
夕阳斜下,逆光的废墟小巷里,穿白裙子的女人忽然转身,把与她并肩而行的少年推到砖墙上,推了一下没倒,她连推几下。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她声音都在抖。
而他先是一惊,可当视线停留在她聚集风暴的双眼,他就撤销了所有力气,任她将他推到墙边,后背砸上全是碎石疙瘩的毛坯墙。
“还学李小龙.......我让你学!”白皙的胳膊肘抵住他咽喉,另只手肘关节击中他颈窝,顿时他的身体软绵绵下滑,却被横在脖子上的胳膊架住。
“叫你打人像切西瓜!”
她还给了他腹部一拳,打完这拳后,她气消了。
刚要松开禁锢,对视上他的眼睛,她一愣,“你这什么眼神?”
看上去不觉得痛苦,还有点陶醉的样子,追逐着她的目光,她往哪,他就往哪,她原本训诫的目光,被他缠得在半空绞起了糖丝,弄得她都不敢放手。
女性的直觉在提醒她,一旦放开,可能会承担某种风险。
她那么精明,容不得吃半点亏,怎么会承担风险?
“给我把眼睛闭上!”
那双浅色眸子合住。
她才慢慢移开手肘。
被她按压的颈部皮肤出现病态的粉红,延伸染透他白净的脸,血管一股股跳战,显示他刚才出现过呼吸困难。
但他却不还手,他现在和她差不多高,要还手还是有机会的。
她转身就跑。
她失控了。
他的老师说了,有前因后果,是别人霸凌他,他出于自卫,顶多自卫过当,引发了男生的打斗欲,天天下课放学招惹他,后来演变成跨班级跨年纪群殴。
有“正义”的学生看不下去,举报到老师那儿,校方才出来叫停打擂。
她的愤怒来源于他超出她的想象。
他怎么可以靠打架这种低级手段解决问题?他就该坐在那儿,视挑衅为无物,等着有人自动出来替他摆平。
她告诉过他,在这所学校什么都不用怕,有人会替他摆平一切。
他却不告诉她,迎面而上,以牙还牙。
他怎么可以不听她的话!
然而就是不听话,他也照样摆平了,还反衬出,她教育的方式多么卑劣,她这个卑鄙的大人,不知不觉要求他要跟她一样狡诈,卑鄙,耍手段。
她的愤怒还是令他有所顾忌,靠墙倚了会儿,也就一会儿,他忽然像上了发条的兔子蹦起来。
“妈妈——我跟他们玩的,没有认真.......对、对不起!妈妈!等——等等——”
斜阳下,风吹起少年倒长不短的头发,软塌塌像女孩子一样柔顺飘荡,下面那张脸却像嫩男模一样线条林立,汗水顺着脸颊线条滑落长脖子,喘气,咳嗽,疾跑,追上陋巷急速开溜的女人。
她像受惊的野兽,甩开他的手。
他越执着,越被她甩得狠,连并行都不再允许,执意要把他甩在身后,不惜小跑起来。
就见长裙背影在遍布砂砾的小路上踏出一条弧线,跟逃似的消失得飞快。
凌晨两点的房间门口,她犹豫再叁,还是敲响了房门。
敲了几次没有回答,她扭开房门闯入房间一气呵成。
“水槽里有死老鼠,可能是邻居又下药了,平时都是你处理的吧?吕竹?吕竹?”
床上平躺的人呼吸急促,她站在一旁,问了半天,他仍是不回话。
白天才揍了他的大人,晚上就舔着脸闯入他房间,指使还是学生需要早起的他半夜爬起来干活,也难怪一向温顺的他会不理不睬。
屋子里漆黑,街上车流声传进房间,房间主人不拉窗帘造成的。
搬进来分房间后,她没进几次他的房间,借着外面的光线,看得出房间不算乱,就是物品特别多,不用说,都是他的杰作。
他现在还画画吗?她如今对他并不太关注了,才被他揍同学的事给震惊住。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平躺着,显然人是醒的。
啪,她抬手就把吸顶灯打开,根本不在意并不是自己的房间,他确实醒着,却把她吓到了。
躺着的人双眼半闭,面色酌红,胸膛急速起伏,不知身体哪个部位发出咯咯的声音,就像骨骼正在错位,让人一听就头皮发麻,四肢颤抖。
“小竹,小竹。”她坐上床不停拍打他脸,他却维持着平躺的姿势,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