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外头长袖善舞,回山面对这个自小相处,算得半个师父的师兄,大多时候也自在无束,可一旦对方认真相询,便再不敢再插科打诨。
江逐水道:“你一片好意,即便不说真话,我也不会拒收。”
“我从小听话,怎会欺瞒?”周乐圣故作讨好,“师兄听过飞英会吗?”
江逐水正容:“你与飞英会有来往?”
周乐圣忙道:“师兄莫急,机缘巧合,我是用了别人身份和他们做的交易。商贾言利,只要尾巴断得干净,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再者这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江逐水却不这么想。
十万大山是天然屏障,但并非不可逾越,只是其中花费人力金钱难以估量。若孤身而行,须得是修为高深者,纵然如此,若一路顺遂,也至少要三个月。其中又有猛兽怪虫,瘴疠奇毒,步步艰险,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更多人宁可从无尽海绕路而行。
然海上风波恶,危险也不小,所需时日更是长达数年。因这种种原因,北境与中原本是没有商路的。
几十年前,飞英会做了前无古人之事,耗费巨大代价,在十万大山里开辟出一条道路,一手把持。有眼红的使了重重手段,想逼问出路径,俱是徒劳。正因此,飞英会在北境与中原间来回,多年积攒下的财物不计其数。若不是会中人身份隐秘,不知要惹来多少嫉恨,即便现在,也有许多人将目光盯在这上头。
说飞英会是纯粹的商会,江逐水是不信的。其表露出的实力能与二十一山一争长短,加上无尽财富,必有远大图谋,这也是大多清醒之人的看法。
周乐圣与飞英会往来这事他不赞同,但事已做下,倒也不必多说了。
“此事可一不可二。”江逐水道,想起何一笑的吩咐,将山主之事也说了。
周乐圣退后一步,恭恭敬敬作了礼:“恭喜师兄接任山主。”
江逐水扶他起来:“与从前没什么不同。”
周乐圣却道:“不同大着呢。我每回见师父,都觉得浑身不自在,恨不得转身就跑。如今师兄做了山主,我见他机会可少了许多。”
江逐水不喜这话,告诫他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不指望你真将师父当父亲看待,至少也敬畏些。”
周乐圣目光复杂:“若是敬畏,我绝不少。师兄说这话,是因为师父对你一点不凶,我还有师弟妹们,却都是怕他的。”
他这么一说,江逐水觉得兴许是自己太过苛刻,毕竟师弟只是嘴上说得随便。
周乐圣笑道:“咱们这位师父,与别人家的不同。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几人里我自认嘴够甜,想讨好谁还没失过手,偏偏师父都不正眼看我。如果说他喜欢老幺,那七师妹够讨人喜欢的,他也看不上。”
江逐水在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想拦住,慢了一些,对方嘴皮子上下一碰,利落地说了一长串,他听得生出兴趣,便让师弟讲了下去。
周乐圣忽然问他:“师兄这辈子可生过气?发过火?”不待对方回答,又道,“不是我埋汰,就师兄这不温不火的性子,至多合了古板君子的喜好,以师父脾气,没道理喜欢你。”
江逐水没有生气,只道:“的确如此。”
周乐圣却不放过他:“可为何几人中,师父只看得上你,对我们几个总视而不见?”
江逐水道:“许是因为我自小听话,从不惹他生气?”
“哈,师兄又在说笑,山中谁敢招惹师父,”周乐圣笑起来,“不怕师兄笑话,我一直都怕他。小时候我怕到夜里听见风声以为是他,听见点脚步声也以为是他,时时提心吊胆,大些了才好。”
江逐水不解:“怎会怕成这样?外人不知,你难道还不清楚吗?师父看似不好相处,实际只要你没犯错,也不会多管。”
周乐圣道:“知道又怎样,他瞟我一眼,我脸上看不出,里面早哆嗦得五脏六腑移了位。”
江逐水好气又好笑:“这些话万万不能给师父知道。”
“我才不会说给他,”话至此,周乐圣心有所动,又口快了,“师兄记得四师妹吗?”
听他提起旧事,江逐水不由蹙眉,却道:“自然记得。是四师妹终于有消息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