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104节</h1>
“殿下薪俸不多,所以家中……“
江梨撑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管事开始掏出帕子擦汗。
“我看家中摆设都还不错,碧云是我在宫中时贤妃娘娘指派给我的宫女,最是忠心能干,或许我应该让她再好好看一看家中摆设库房,是不是和陈管事拿来的账册相同?“末了,江梨环视一周,继续笑着看向打从进门起就一直黏在自己身边,赶都赶不走的侍女。
叫什么来着?
好像叫桐儿?
“碧云呢,怎么不见她?“
精心打扮的侍女顶着管事想要杀人的目光,战战兢兢。
“回来时碧云姐姐说,皇子妃娘娘房中还缺一件花瓶,要去库房挑一挑,便拿了钥匙走了……“账册做得再天衣无缝,也架不住一件一件去核对实地数目,何况典当也要有当票,还能去典当行现场查问,而且一般当铺都会有底票留存,以防客人耍赖,总不至于堂堂皇子,要沦落到去找黑市交易吧。
“宫中赏赐不能变卖,据说陈管事是皇后娘娘亲自给殿下挑的,很是能干,总不能看着自己主子明知大不敬还不劝阻,更不会私自拿了主子的东西去变卖吧,那可是大罪。“陈管事擦着冷汗,站在地下,赔笑点头,直夸皇子妃娘娘天资聪颖,一点就通。
碧云走进来,脚步轻快,一膀子挤开桐儿,站在江梨身侧。
“回娘娘,花瓶找到了,库房中东西挺多,奴婢也没仔细看,大致瞧了瞧,少了一个碧玉屏风是皇后娘娘赏的,少了一套汝窑碗碟,是萱嫔娘娘赐的,还少了几块腰带上的蓝宝,应该是皇子服制上的替换,其余的还要等奴婢细细看过账册,再对一遍。”
管事特别想一巴掌糊碧云脸上。
为了糊弄江梨,他拢共也就收了这么些东西,毕竟易北手里的都是值钱货色,随便卖个一样,勉勉强强节衣缩食,也够小半年的使费了,到时候真算起来,皇子妃还得承他的情,夸他治府有方。
现在倒好,江梨比自己还门儿清,糊弄个屁啊。
没仔细看都能看得这么过细,仔细看了还得了?
“这可不太好。”
江梨皱起眉头。
“旁的不说,府里如何支撑下去那都是府里自己的事儿,变卖皇子服制上的礼宝是大不敬,要诛九族的大罪,这事儿殿下知道么?”
江梨这话就是个坑。
说殿下不知道吧,背着主子变卖御赐冠服之物,直接拖出去乱棍打死都算是给皇后娘娘面子,真要走正常流程,那是得诛九族的。
要说殿下知道吧,你明知道主子在做错事,身为奴才为什么不阻止,包庇纵容不加规劝,也是个死罪。
要说你劝了吧,怎么就没劝住呢,主子一意孤行,你就要死谏啊,没见人言官进言规劝皇上,大热天的跪在太阳底下,中暑厥过去的,一头碰死的,多少好例子啊,亏你还是皇后娘娘一手调教出来的,怎么就这么不懂规矩?
大帽子扣下来,说打死也行,全了你一世忠义,说不打死也行,捋了管事的差事赶出府去,天经地义,说留下来也行,当着全府上下扒了裤子一顿胖揍,你还能有什么威信?
管事擦着冷汗,转转眼珠,噗通一声跪下来,放声悲哭,替皇子殿下的窘困生活鸣不平。
江梨也不阻止,耐耐烦烦等着管事哭完,再陪着一块儿算了算府上捉襟见肘的日子,不紧不慢,又把话题绕到了规矩不可废之上。
“皇后娘娘仁善,又是看着殿下长大的,你看看殿下的冠礼和婚礼,皇后娘娘操持得这么隆重,定然是不会薄待了殿下,殿下生活困窘,自然可以和娘娘回,娘娘不会放着不管的,这都是小事,但皇后娘娘赏下的东西莫名不见了,别说你一个小小管事,就是殿下回起话来,那也是不敬皇后不敬皇上的大罪,追究下来,皇子府不好了,你们这些人,说到底都是皇子府里的人,连带起来能有什么好下场?还是说,是你们这群刁奴存心挑唆,想让娘娘误会我们殿下对皇后不敬不成?”
十一皇子教过,用人之道,一个棒子一个枣。
这群人受皇后之命,摆明了是没把自己这个女主人放在眼里,不一顿乱棍先打蒙了,根本没法往下过日子。
江梨越说越怒,一拍桌子,指着管事。
“你好大的胆子,到底是受何人指使,来挑拨皇后娘娘和殿下之间的关系?”
管事跪在地上久了,只觉得自己双膝就和千万根针扎一下,又麻又疼,耳朵里还要听江梨的骂,又不能说是皇后和他说的,拿些东西藏起来说是变卖,真要追究起来还有本宫给你扛着的这种话,只觉得是腹背受敌,两面不是人。
“皇子妃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才就是有一千个一万个的胆子,也不敢存心挑拨殿下和皇后娘娘的关系啊,谁不知道皇后娘娘对殿下好,殿下对皇后娘娘也是一万个的孝顺,可府……府里……”
绕来绕去,管事终于发现,自己还是被江梨给绕了进去。
没有变卖,哪里来的钱财?
变卖之后,如何保住自己性命?
这简直就是个死结啊!
江梨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笺,慢条斯理展开,语调平稳,表情平淡。
“你是江北淮庄人,家中尚有八十岁老母需要奉养,哥哥吃喝嫖赌,欠下赌债无数,皇后娘娘替你还了赌债,把一家人从江北接来京城,就住在双柳巷子里进门第三家,是这样么?”
御下之术,或是施恩,或是威逼,还钱的恩德不比救命,还是威逼来得牢靠。
皇后握着他兄嫂的卖身契,捏着他母亲的性命,又替人还了赌债,不怕陈管事不听话。
这些事情,皇后做得,她也做得。
“你若觉得还不牢靠,不如我现在带你入宫一趟,当面和皇后娘娘剖白殿下对于娘娘的一片忠心,你觉得,娘娘是信有皇室血脉的殿下呢?还是信跟了她二十年的管事你啊。”
这都用不着想。
别说跟了二十年,就是跟了五十年,奴才还是奴才。
陈管事擦着额头上的汗,瞬间做出决断。
“皇子妃娘娘英明,府上的用度,有贤妃娘娘的帮衬,我们这些人也有皇后娘娘暗中接济,所以度日没有问题,至于那些东西,其实并没有变卖,只是收在别处,碧云姑娘没有看到而已。”
江梨很是满意,站起来拍拍陈管事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