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蕴脸色不太好，一张黑脸本来就不带笑，这会就跟十殿阎罗似的。
为了缓和气氛，男生们开始打嘴炮。而取绰号，是他们最惯常的整蛊方式。
“这丫头好瘦小，还不到肖哥肩膀高，以后就叫她小鹌鹑好了。”
“小黄毛也行啊哈哈哈。”
肖蕴没理他们，低头拆开那张试卷，他自己都没仔细看过的卷子，此刻从填空题开始都是满满的红色笔记，字体小而娟秀，就和她的人一样。
笔墨带点香味，端端正正的字迹铺了一纸，肖蕴看着看着就觉得眼前有点花了，那些“解”啊、“答”的变成迷宫快把他绕进去了。
而身边人还在嘻嘻哈哈说些没营养的话题，他遂烦躁地吼了声：“别笑了！”
赵宇庞玉几个立刻僵在原地，看自家老大冷着脸提着那考卷。
“这上面的题目，你们谁看得懂，啊？一群文盲，笑个屁啊！”
*
晚上放学以后林枣回到家，祝小晴差不多把家里收拾好了，但因为囊中羞涩，她们的家具还只有零星几件。
对面卖菜的小店夫妇热情好客，听说祝小晴她们孤儿寡母两人，便主动邀请了上家里做客。
“在这住下了就放宽心，虽然市区没有吕县空气好，但是买菜买东西倒也是方便的。”龙莲拉着祝小晴的手说话，一会拄拄丈夫的胳膊。
“那臭小子呢，又出去打游戏了？”
肖岩掐灭嘴里的烟屁股笑了笑：“别管他了，男孩子总喜欢出去疯跑的。”说着给林枣和祝小晴母女满上了茶水。
“谢谢大哥大嫂，”祝小晴摸了摸林枣的头，“这房子好是好，就是家具太少了，我女儿已经高二了，明天得去给她买张写字台。”
“买啥呀，家具市场离这里好几公里地呢，我家正好有张桌子闲置着，你不嫌弃的话就搬过去用。”龙莲一拍大腿，把祝小晴吓了一跳。
“这不太好吧，你家儿子不是也在上高中吗？”
“我那废儿子用不到，他学习能力基本是零。”
“……”
“那就谢谢大嫂了，枣儿快谢谢阿姨。”祝小晴推了推林枣，后者乖乖点头道谢。
龙莲家里只有一个混到天上去的男娃，如今看见这乖巧可人的小姑娘，简直欢喜到心坎里去了。
“是叫林枣吧，长得真漂亮，性格好样貌也好，学习应该也不错？”
祝小晴谦虚回答：“还好，这孩子不怎么叫人操心。”
“真好，小枣在哪个高中读书啊？”
“尚城第一高级中学，高二六班。”
“那可真是太巧了，我家混小子和你是一个班，小枣你要是有空，平时就多帮忙照顾照顾他的功课，好歹混个毕业证出来。”
林枣回忆了一下班里三十几号男生的脸，除了那校霸竟然没有一个记住的。她虽然不知道龙莲口中的混小子到底是谁，又长什么妖魔鬼怪的样子，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依旧在下雨，虽然农历上已经是春天，但天气还冷，学生们个个都还裹着厚大衣，外面套着丑丑的校服，活像一个个大肉粽。
林枣收了伞，在墙角抖了抖伞面的雨水，忽然眼前一暗，一个人从她面前走过。
肖蕴还穿着那件运动服外套，领子竖起来遮住下巴，他两只手插在兜里，走过她身边时也目不斜视。
林枣停下动作目送这人上楼，然后她发现肖蕴的肩膀上又湿了一块，一直蔓延到后肩位置。
是他自己不小心，还是根本没有在意。
上课的时候，天气又变得更恶劣了，闷雷一声接着一声，瓢泼大雨顺着玻璃窗流淌下来，窗外的景色都看不清楚。
讲台上历史老师正在“嗡嗡”地念着经：“孙中山的三民主义是民族主义、民权主义和民生……集中注意力，我讲的这些都是重点考点……”
林枣一只手托腮，用一只手用笔尖无聊地戳着课本，这些内容对她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她甚至都知道老师下一句要说的是什么，回头一瞧，肖蕴也没在听，正对着窗外出神。
她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去，除了被狂风刮得四散的灌木丛之外什么也没有。
他在看什么？
下课铃声刚响，后座就传来动静。
“肖哥你去尿尿啊，我也去。”庞玉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站起来。
“老实呆着。”肖蕴脚步急匆匆地走出教室，只留下一个背影。
然后一直到放学，那个人都没再回来，显然大家对于肖蕴逃课见怪不怪，老师也没说什么。
林枣收拾了东西走出班级，这会校门口都是来接送孩子的车辆，她不喜欢拥堵，便绕了原路从后门出去。
她沿着墙根走到楼道尽头，忽然发现不远处一个人影。
有个人静静蹲在灌木丛旁边，头上打着一把黑伞，背对着她不知道在做什么。
看身形应该是个男孩子，林枣正好奇着，他身子一侧，她看到被挡在雨伞下面的，装在破纸箱子里的……一只小奶猫。
箱子里铺满了旧衣服，角落里还有个小食碗，这人将纸箱子搁在教学楼墙角，用塑料布遮挡风雨，看起来已经养了几天了。
从这个角度，她只能看见漆黑伞面下，男生修长的手指逗弄小猫的脑袋，如同一幅水墨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