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他猛然见到强烈刺眼的阳光时,他受不了那种眩目而摇摇欲坠,两旁的小厮忙上前扶持。眼前两个身着官服的丑陋男子正站在门口微笑的看着他,他听得那两人大声的骂道:“你们把我的十五弟弄成这样子,当心你们的狗命。”
听到这熟悉之极的声音时他心中一宽,昏了过去。
西川双侠常赫志、常伯志成名前曾是四川青城派弟子,师父慧侣道长的‘黑沙掌’到了他们哥俩手上使得更是炉火纯青。
这日奉总舵之命前来搭救心砚等人,他们探听得齐小五每日都去丽春楼会他的老相好玉娇。当他们猛然出现在丽春楼时,齐小五一见到他们,立时打了个寒噤。
当年他在青城毒杀亲师时,师父那凄惨的叫声至今日仍盈于耳:“你等着无常师弟的勾魂令吧。”他当机立断,双手一振,怀中的玉娇挟着劲风直冲西川双侠。而他的双脚也没闲着,桌子凳子也如飞般的被他踢将过来。
西川双侠清叱一声,常伯志已是纵身而起,避过来势,双掌扑了过去。齐小五眼见躲避不过,也是双掌齐出,啪啪两下,顿时胸中气血翻涌,顺着掌风倒纵,从后窗翻出并几下跟斗,在空中调好内息,双脚已是稳稳的站在楼中院落。
他冷冷的看着前后包抄的西川双侠,道:“今日我齐小五不慎中伏,两位师叔一块上吧。也让我见识见识黑沙掌的威力如何?”
常伯志、常赫志焦黄的脸上双目倒竖,眼前的这人当年把青城派闹得鸡犬不宁,犯下了滔天罪行。他二人也曾接师门传令剿杀此人,只恨那时身在西疆,无法分身。
他二人喝道:“天网恢恢,齐小五。你纳命来吧。”齐小五哈哈大笑,长剑出手,向双侠一递,施展的正是闻名天下的峨眉剑法。双侠识得厉害,双钩一摆已是将齐小五围在当中,一时间真气满楼,旁边亭台花树尽皆破损,嫖客们都跑了个精光。老鸨大骂那些嫖客没付嫖资就开溜,一张老脸哭得乱七八糟。
西川双侠斗了数百招,见那齐小五仍是未落下风。常赫志大吼一声:“今日不教你授首,我就枉叫常赫志。”但见他长钩脱手砸向齐小五,对齐小五踢向小腹的那记飞腿也不接挡,双掌翻飞,已是印在齐小五的胸口。
“砰”的一声,几乎是同时,他二人身形一分,口吐鲜血,却是两败俱伤。
齐小五只觉得真气涣散,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发出怪叫声:“来吧,哈哈。
老子要是怕死也不叫齐小五。”
常伯志一手扶着兄弟一手擒住齐小五的要|穴,长啸一声,大门外涌进数十条汉子,却是候在外面的红花会的兄弟。常伯志道:“一命换一命。你将我的心砚兄弟放出来,我且饶你一命。”
齐小五嘿嘿笑道:“这个我也做不了主,你要跟我主子讲。”常伯志信手一点,齐小五顿时昏迷过去。
黄河道上,风陵渡边。一个胖大的灰衣男子正凝目眺望前方,他两鬓霜白,一双眸子精光闪闪,显是内家高手。他身边的那骑红马好似感觉到主人的心事重重,四蹄不安的踢着脚下的黄土。此人正是千手如来赵半山。
三个月前他奉总舵主之命调查内奸,当他查到儿子赵益房前,他能够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和后怕。屋里传来一阵厚重的的呼吸和呻吟,很明显,里面正在做着那种龌龊事。
赵半山知道自己的儿子的禀性,但他不怪儿子。毕竟他答应过他最热爱的妻子此生要好好的培养他们爱的结晶,妻子临终那深情而无奈的眼神恍惚就在眼前,他的心痛如刀割。
他悄立良久,门嘎然而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站在他的面前,那张脸酷似他过世的爱妻,他瞧着一时呆了。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责怪道:“你别老是躲在房间里做这种事,太没出息了,这样怎么对得起你过世的母亲?”
赵益微微笑道:“爹,你怎么知道我没出息,儿子志向大得很啊。”他的一双眼神光炯炯,微带邪气。
赵半山把头探向里屋,问道:“你房里是什么人?你别老是将不明来历的人带到总舵来。”这些天他顺着一些蛛丝马迹,却摸到了自己的儿子身上。
赵益退后几步,目光凝注在他脸上,缓缓道:“爹,这人来历很清楚,她也是你未来的儿媳妇。”
赵半山大喜道:“那你叫她出来让爸看看。”他一时忘了此行的目的。
赵益哼了一声道:“那就出来吧,丑媳妇终得见公婆。”语声刚落,里屋走出了一个娇艳的女子,浓妆艳抹也掩不住她那种与生俱来的媚骨。
赵半山一见大惊,眼前这女子可不简单!脚步轻盈间隐藏着一股杀气。
那女子未语先笑,道:“赵世伯,您好。小女子给您见礼了。”语声妩媚,风情万种。
赵半山退后数步,道:“不敢,不敢。”他的心下满是惊惧,狐疑的目光掠向他的儿子。
赵益嘿嘿道:“爹,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名震天下的妙手唐衣。你老应该听过吧。”
赵半山缓缓的点了一下头,道:“难怪,难怪。这么说,那药是你下的了!
唐门春药果然名不虚传。”
唐衣轻轻的抿着嘴,故做娇羞状,道:“小女子就只用小指尖轻轻的挑了一点粉末,却不知原来‘百年好合’会这么厉害。对不起了,不过贵会总舵主却好象很爽呀。嘻嘻嘻。”
赵半山脸上浮起一种痛恨无比的表情,他精于暗器,但对毒药却深恶痛绝。
不似四川唐门,暗器啜毒,见血封喉。他厌恶的对赵益道:“你怎么会识得这种女人,什么时候被她拉下水的?”他杀机顿起,眼前这女人不除,红花会永无宁日。
赵益跨上几步,挡在唐衣身前,道:“爹,要杀她,你先杀我。”他深知父亲的脾性,一旦下手,绝不留情。
唐衣推开赵益,慢慢的走向赵半山身前三步处,道:“赵世伯,久闻千手如来的威名,小女子早就想来领教一番了。只不过你是益郎的父亲,我也不来和你为难,今日你想杀我,老实说未必能成。”她的话语越来越是娇柔,但是咄咄逼人的杀气却越发沉重。
赵半山看着赵益那张倔强的脸,心下一阵的茫然。以自己的武功要取这个女人的性命当不成问题,问题在于从此将失去亲生的儿子,大义灭亲也不成问题,关键在于他无法面对九泉下那缕令他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幽魂。
他仰天长啸,两行热泪滚滚而下,英雄无计是多情。这一啸惊天动地,气贯长虹,唐衣不禁花容失色。
但听得赵半山叹道:“冤孽啊冤孽,你们去吧。红花会以后没有你这号人物了!”
赵益恨恨的看着他的父亲,道:“爹,这老天爷不公。红花会就应由你老人家来当家。凭什么让那个纨绔子弟来当,看看他把好好的红花会搞成什么样子了?”
赵半山大怒道:“你住口!我赵半山没你这个儿子。从今往后,咱们恩断义绝,若你再为非作歹,莫怪我手下不留情!”他的心中气恨无以复加,伤心绝望到了极处。
唐衣拉了拉赵益的衣角,道:“跟这个老顽固有啥子好说的,咱们走吧。”
但见他二人扬长而去,再不回头瞧上一眼。
赵半山虎泪含泪,其时秋风萧瑟,松涛呜咽。一种英雄暮年的感觉袭上心头,就在刹那间他好似老了十年。
第十四章福州长风镖局是间百年老局,第一代总瓢把子张俞凭一柄金背大刀纵横闽浙赣三省,绿林白道都忌他三分。传至今日已是第五代了,现在的总把子是“长命刀”张九龄。在几代人的辛勤努力下长风镖局积蓄百年,家资雄厚,可谓是富甲一方。
张九龄生有五子,个个是龙精虎猛,武艺高超,均可独挡一面。另有一女长的是花容月貌,年方二八。
这日镖局来了一个年轻人,打扮儒雅,身着青衫,指名要张九龄亲自押这趟镖,接待他的是张九龄的长子张雄。
张雄看他仪表不凡,所出的押金也甚是丰厚,对他很是客气,对他解释道:“家父已是多年不走镖了,眼下业务都是我们兄弟在做,请陈先生见谅。”
那陈先生道:“那这样吧,总该请你父亲出来见见面说个话吧。此次关系重大,家父原要令尊张老英雄亲自押送的。”
张雄诺诺道:“如此甚好!在下这就去请。”过了片刻,一个体态威猛的白发老人从后堂走了出来。但见他目光炯炯,太阳|穴高高隆起,显是内功深厚。
张雄禀道:“父亲,就是这位客人要咱接镖。”接着对那年轻人道:“陈先生,这是家父,听说你要见他,破例会见,要不然这几年以来他老人家从不会见外人的。”
那年轻人嘿嘿道:“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在下有样重要物事,烦请贵镖局押送至京城。这是定金,事成之后,在下另行奉上后半部分。”说罢递上一张汇通银票,这汇通银票通行大江南北。
张雄一见是五千两,不禁有些窃喜,上前接过。张九龄问道:“却不知陈先生要送的是什么货?还请明示。”他走南闯北,经验丰富,见押金巨大,有些不大放心。
那陈先生闻言递上一个鎏金匣子,样式虽古朴,但也是极其普通之物。张雄接过,打开一看,一道寒光闪过,他突然惨叫一声,已是倒在地上,咽喉处鲜血直淌,显是中了暗器。
但见那陈先生身形骤起,长剑直指张九龄的眉心。张九龄乍见变故,饶是他见多识广,武功高强,在这年轻人急风骤雨般的攻击下,一时间也是手忙脚乱。
他惊痛爱子惨死,出手也是不顾性命。他越打越是寒心,这年轻人剑法霸道之极,招招凶猛,过不多时,他身上已是中剑数处。
张九龄一生精于刀法,拳脚功夫却是生疏。此次敌人算准他会客之时绝不会带兵器,正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猛然间,两人身形乍分,张九龄手捂胸口,身体摇晃,耳畔传来那年轻人骄傲的声音:“在下君山陈申浩,奉命灭你满门。你安心去吧!”张九龄大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威猛的身子扑向陈申浩,但身形中挫,到半途已然气绝。
陈申浩长啸一声,顿时长风镖局杀声四起,却是埋伏外面的同伙闻讯杀将进来。张雄的四个兄弟都出去押镖,还不曾回来,长风镖局现在只剩下手无缚鸡之力的家小。
不一会儿,一个面带杀气的头陀走了进来,拱手道:“大少爷,所有男人都已清理,张九龄的五个儿媳妇押在内室,请大少爷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