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也简单,只是道长和大师泥在一个地方而已。」纪晓华笑着,看着普生大师和怀灭道人面现疑惑的样子,连叶凌紫和其他人也洗耳恭听,那场仗是武林之中的一个谜团,很多人提了很多答案,却是没有一个能令人信服。「道长认为,若当年我等三人齐攻,能胜张清风的机会有多少?」
「张清风那老魔武功不凡,」怀灭道人沉吟着:「当年我等远去劳累,武功大打了个折扣,若以一比一,只怕不是对手,但若以三比一,应是必言可胜。」
「那要多少招呢?」纪晓华继续追问。
「也要上千招吧?」
「这就对了,」纪晓华喝了一杯:「张清风为人骄狂,但那时的处置却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以当年我四人的武功,彼此之间要在三招之内制敌是绝不可能的,就算坐在椅上也是一样。当时我等远去,身疲力累,若拖久了,对我等不利,所以晓华要和他定下三招之约,因为以一比一,晓华至少抵的过三招的。
更何况攻为求有功,守只求无过,尤其是把自己定在椅上,採了守势的人也要省力些,何况夜修盟的座椅全由石制,做为凭依坚固无比,倒是张清风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未看出晓华的小计,将自己的攻势限在三招,简直就是自废武功,晓华可绝对不愿如此地画地自限。这不过是小小心计的运用,道长和大师心境光明磊落、不屑小节,也难怪看不透内中之秘,其实也不必因此自责。」
「原来如此。」怀灭面上一凛,连声音也沉了下来:「还有第二件事,当日张清风已自废武功,不过是一个老人,何苦鸣楚定要下杀手,毫不容情?」
「没错,」怀风道人也叫了出来,语气激动,完全没有修道中人道骨仙风的样子,从一进来他的样子就很激动:「何况从张清风留下的管家证言,张清风曾育有一子,失落在外,身上种种特徵和你一模一样,再加上你幼时家乡中的种种证据,不难明白你和张清风有血缘关系,甚至可能是亲生父子。为了不让他影响你日后前途,竟连亲父也要下此毒手,难道你想推说当时不知吗?」
「此事当真?」连普生大师和怀灭道人都怔了一怔,倒是纪晓华冷冷一笑。
「此事不错,当年出发之前,晓华便知他是生父了。」纪晓华也不管旁人眼光,说了下去:「所以当日的大侠,也只不过是个弑父凶人,正道诸公敬请出手吧!」锐利的眼光陡地从纪晓华眼中射出,打的众人脸上热辣辣的,尤其是正道中人往往把大义灭亲之类的话挂在口头,被这样一抢白更是难堪。
「是吗?」普生大师合什一礼:「如果真是如此,鸣楚便不会留下张清风的家人了,更不会就此失踪数十年,避迹於翔鹰门。当年鸣楚有何打算,不知是否可以示知老衲?至不济当时我等三人也是亲如兄弟的方外之交,虽是相别以久,老衲自认还有这个资格询问,鸣楚绝非狠心如此的人。更何况老衲明知,当日鸣楚在杀他之前,曾给他看了一个东西,想来那就是鸣楚的身份证明了,怪不得张老先生入土之时,神情悲悔至极。」
「真不愧是大师啊!」纪晓华苦笑:「其实当日晓华是非杀他不可。他虽是我生父,但也是家母毕生怨仇之人,何况在晓华生后,为免日长梦多,他还曾经派人来追杀我母子,让我母子奔走江湖,无依无靠。家母逝世时,晓华在床榻旁起誓,必亲手杀之,以偿此恨。他既不以子待我,我又何能尽孝?不能两全,该当如何?请大师教我。」他顿了一顿,冷冷的眼光再次扫下来:「此事不过是晓华家务之事,和什么大义灭亲全扯不上关系。」
「虽是如此,」怀灭道人脸色更沉更阴:「鸣楚小兄又何必屈身於翔鹰门,流落黑道之中?难道我二人在小兄眼中,竟是连护住小兄都无能为力的无能之辈么?」怀灭道人眼光一转,望向了跪着的纪淑馨,声音一转而为温柔慈爱。纪淑馨面上表情却是震撼之极,这事好像连她都不知道,纪晓华一直埋在心底:「淑馨一出世,怀灭和师兄就是第一个抱着她,认她做乾女儿的人了。就算是修为不足吧!怀灭可是一直挂在心里的,」纪淑馨闻言至此,眼眶中泪花翻滚,只差没再流下来,不知何时,普生大师已站在她身边,轻轻地拍着她肩膀:「鸣楚小兄不觉太心狠了吗?」
纪晓华的反应很是奇怪:「当时发生了什么事,道长会一点也不知道吗?」
「现在知道了。」怀灭道人的反应更是奇怪,脸色瞬间冰寒如水,旁人完全听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倒是怀风道人先跪了下来:「师兄,怀风在此请罪受责,但怀风也有几句话说,无论如何请先让怀风尽言。」
「果然是武当门下,」纪晓华手上摆了个势子:「这把翔风回星剑法果然不凡,当年在先母墓前晓华负创而走,虽说是暗袭,但晓华至今仍无法破解,实在心服之至。」
「不错,」怀风道人一副豁了出去的样子:「出手的人就是我!当年怀风知道此事,瞒着师兄下山,矇面伏击杨大侠,因为怀风绝对不相信任何弑父之徒,和与黑道有关系的人!谁晓得这人中我一剑,竟能负创而逃,留下翔鹰门这么大一个问题,以致今日劳师动众!」
「你……」怀灭道人气满胸膛,偏又不能出手,这情况下,他又怎能对怀风下得手?虽然很卑鄙,他却是那么的义正辞严,反而让怀灭和普生两个想为杨鸣楚伸冤的人无所下手,无论如何,这算计可真是厉害,不愧是在黑道之中混过的人。怀灭道人不禁想起了往事,怀风当年弃恶从善,是第一个由夜修盟中脱出的人,是以怀灭收他做师弟,一直以来他都是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连这一次也一样。
「那么,」普生大师满面慈悲:「小兄现在姓杨、姓张,或是姓纪?普生应当如何称呼才是?」
这时候问这个干什么?叶凌紫一脸迷糊,连巫山神女也不懂话中襌机,其他人更是懞然不知。
双掌合什,纪晓华低头为礼:「杨姓是家母之姓,张姓为先父之姓,晓华现在姓纪,大师叫我纪晓华得了。大师出手吧!晓华早定了自己的路。」
「是吗?」普生大师低首默然,摇了摇头,慢慢走了出去。怀灭道人也叹了口气跟了出去,连武当门下也同他一起撤走,而怀风道长这下却是留着也不是,走了也不是,他无话可说,顿了顿足,也跟了出去。
「倒也不错,」纪晓华冷冷一笑:「这段公案算是了结了。司马寻你给我听好,本门中人就是从我身后这扇门撤走的,」他指了指身后的布帘,声色转厉:「要追他们的人,都得先要跨过纪晓华的尸首才成!你可有胆敢先出手么,司马寻?或是还像以前一样,只敢躲在别人身后?」
「你胡说!」司马寻一声大喝,手指指向另一面的一幅壁画:「司马寻好歹原也是翔鹰门之主,自然知道本门之中,唯门主能知的秘道在什么地方!那幅画后才是秘道所在,你休想骗我!以这种小诡计就想骗过正道众侠,你也太小觑人了。」
「那你就追追看吧!」纪晓华冷笑未已,叶凌紫已经扑了上来,无论如何,叶凌紫都不容翔鹰门的余众退走。两人在那扇门前交换了好几招,司马寻趁机打开了秘道,正道中人一涌而上,杀了进去,司马寻赶忙大吼:「退出来,快退出来,里面有机关!待我闭了机括之后再进去。」
听着司马寻的大吼和巫山神女急忙指挥众人退出地道的声音,看来像是掌控了全局,叶凌紫这边却是愈来愈危险。他本来以为,心计被揭穿了的纪晓华会奋不顾身地去挡住司马寻所指出来的门户,至少在这情况下也会心神微分,这才抢先出手,一脚踩在纪晓华身前的茶几上,出手如雨点般迅急。谁知纪晓华心平气和,坐得好稳,招来招往一点慌急也没有,反而是脚踩着小几,一脚停在空中的叶凌紫平衡不佳,在这姿势下又不好使力,才三十招后便已迭遇险招。
纪晓华的出招极为平凡,全没用上司马寻示范时的种种诡变,但一招一式都节段分明、浑然天成,全没半丝忙乱之气。在功力的深厚上他还不是叶凌紫的对手,才刚交手叶凌紫就知他的内力差了自己一大截。但叶凌紫发觉宝录上所习的各种诡谲招式,在他眼前好像是一点效用也没有,几乎每一式都还没有使全,就被纪晓华简洁有效率的攻势逼了回来,如果两人功力差相彷彿,或许叶凌紫还撑不上三十招就给打下来了。
咬牙苦撑的叶凌紫心中愈来愈惊骇,纪晓华的出手舒缓至极,彷彿处在危险之中的不是他自己一样。一点光芒突地在叶凌紫脑中一闪:纪晓华明知司马寻知道那条秘道,那他为什么要指向自己身后?又不是不知道司马寻一定会指出来?
莫非他大胆到以司马寻知道的秘密之处作为疑兵之计,而残余人等真是从他指的路退出的;还是他指向身后的才是疑兵之计呢?叶凌紫发觉自己这下完全没有办法,不能对自己的判断下决定,一点自信都没有。
两人交换了近五十招,叶凌紫背上冷汗直流,这情势之下,他根本没有办法脚踏实地,自己优势的功力无法尽情发挥,不退下是不行了。叶凌紫果决无比,身子猛的一让,直压了下去,顺势退回了大厅中央。
纪晓华的小几在大厅的高处,中间还隔着阶梯,如果他顺势退下,纪晓华要追击至少要花上跃在空中,再落下来的时间,否则就是从斜里奔出来。虽说是居高临下,但耽搁的一瞬间足以让叶凌紫喘过气来,重组攻势,何况脚踩实地的他一定能发挥内力上的优势,毫不需畏惧他。而在另外一边,在付出了近十来人的死伤之后,在巫山神女和普迪大师的指挥之下,正道诸人算是退了出来,连南宫玄胤身上也带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