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这般笃定的模样,活似有人曾经拿着黄金打造的罗盘进去实验过一般。
叶信芳又问道:“那东西如今在何处?”
孙茂行叹了口气,说道:“若是有那个罗盘在手,老夫也敢真的进黄沙之地博一回,可惜那件宝物早就不知所踪。”
叶信芳自孙茂行家中出来,依旧满心沉重,前路漫漫,似乎只能寄托在三位大师的判语之上了,毕竟都说他是天选之人,遇事总会逢凶化吉。
“黄金罗盘不知所踪?孙老大人对着小辈也不说实话吗?”屋子里突然响起一声带着笑意的询问。
孙茂行听了这话,头也不回,依旧盯着自己眼前的一杯茶,十分随意的开口说道:“人生七十古来稀,老夫这么大把岁数了,你不必再做说客了,老夫已经尽力。”
“找个地方藏起来,然后再沿路返回,老大人说的这么轻松,这位小叶大人若是进了黄沙之地,有样学样出不来了可如何是好?”屏风背后走出一人,那人脸上带着始终带着盈盈的笑意。
“良言难劝要死鬼,他既然决定了要去,旁人苦劝不动,想必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能活难道还有人想死,老大人说话倒是可笑。”
孙茂行终于转头看向来人,直直的盯着对方那张已经有了苍老痕迹的脸,开口说道:“你想当国师,可哪怕是道法深远的国师大人,也有力竭而亡的时候,你面上道貌岸然,内里却一直贪恋红尘,国师肯为天下舍了自己,而你这般的人,既守不得清规戒律,心中也装不下黎民百姓,又如何能成为下一个国师。”
来人笑了笑,说道:“我那个师兄,都得了国师的名头,还不知为自己想一想,他过得太苦了,一直到死,恐怕都不知人间欢喜,满心满念全是江山社稷、黎民众生,最后又为了这些芸芸苍生而死,什么江山什么百姓,这些都是皇帝的,跟他可有半分关系!”
孙茂行摇了摇头,开口道:“所以他是受万民爱戴的国师大人,而你却只能做一个普通的相师。”
“普通相师?您这话倒说得好笑,什么时候名满天下也成了普普通通?”来人似乎有些不服气。
孙茂行也跟着笑:“千百年后,世人只知国师,而不知你,高下立见,你哪怕名传山河,又可曾得人真心崇敬?”
来人像是被抓住了痛脚一般,仙风道骨的模样也险些维持不住,恶狠狠的看着孙茂行,说道:“老大人的面相可活不过明年,不妨在最后的日子里再为你家殿下做点事。”
孙茂行听了这话,神情坦荡,没有丝毫的担忧之色,而是开口说道:“是死是活,那都是老夫的命数。你一个方外之人,始终眷恋红尘,也不怕坏了修行?”
“等我得了长生,自然是有大把的光阴去补修行。”那人神情笃定,似乎长生不老唾手可得一般。
“东太祖,得永生,揭秘者,延国祚。”孙茂行缓缓的念出这十二个字,停顿片刻后,继续说道:“你们道门的卜算,也不见得正确,至少如今老夫看不出来叶信芳一个外姓人有延长国祚的本事。”
“揭秘者延国祚,这种事与我何干,但太祖得永生,这是已经得到的确凿消息。我辈修行,自当以求得长生大道为目标,只要能得长生,红尘内外又有何分别?”
“他若真得了永生,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江山易主,看着自己的后世子孙受人欺凌?”孙茂行还是对于李元齐得长生的事情充满了怀疑。
听了这话,那人愣了愣,说道:“他既已得长生,心中就该想着大道,如何还能恋着过往。且此事是诸多道门高人联合卜算,岂会有假?”
孙茂行见对方说不出话来,又继续道:“心中想着大道就能不恋红尘,那你现在进京瞎掺和什么?学不来你师兄,也可以学学司空山的张道长,人家一心想着百姓,哪怕担着死要钱的名声也要募集善款,这才是道门兼济天下的楷模。”
孙茂行顿了顿,接续说道:“且只是你说做不得假,口说无凭让人如何信服,更何况你们道门的消息,从来虚虚实实说不清真假,表面上哄骗皇族之人,言道李太祖已得长生,谁知道实际上心里想要的是什么。”
“造桥铺路,怜贫惜弱,舍己为人,张楚风这一套早就过时了。”来人轻飘飘的说道。
孙茂行见他冥顽不灵的模样,开口道:“你们道门,当真是毁在你们这般人手中。”
“老大人还是早日说出黄金罗盘的下落,老人家就该有个老人家的样子,不为旧主想一想,也该多为家人考虑,此时只是我在逼你,等过一阵,就不知是你的旧主还是你的儿女了。”那人威胁着说道。
“听老夫一句劝,哪怕太祖皇帝的藏宝中,真的有长生不老得道飞升的秘密,那也与你无关,若真有人能够得到这个秘密,那这个人也只能是叶信芳。”孙茂行开口说道,丝毫不受他的威胁。
“他是有大气运不错。”那人停顿了一下,继续开口神情莫测的说道:“可他这份大气运,还不知能不能守住!”
第142章 向导
“你真是疯了, 道家自当信奉道法自然、无为而治, 而不是如你这般,就像一条疯狗, 抓着每一个人撕咬!”孙茂行听了这话,十分生气。
“老大人既然不肯再为你家殿下效力, 也不知道他心中会如何想?明明他已经离长生不老那么近了, 却毁在旧臣手中。”那人闲闲的说道, 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孙茂行丝毫不为所动, 而是坦然说道:“你不必这般挑拨, 若殿下真因为此事而迁怒于我,那老夫也只能自认眼瞎,追随错了人。”
“旧主都不在意了,那儿女呢, 陛下自是不敢逼迫您老人家,毕竟您一大把年纪了要是吓到了可就不好了。”那人继续说道, 语中带着威胁,道:“大儿子一直在西北苦寒之地, 您不心疼?小儿子一直不得升迁, 你不着急?”
孙茂行依旧不为所动, 反而开口讥讽道:“你简直比老夫这个红尘人都要功利,这些俗事老夫还没有你这个外人清楚。”
“老大人真是油盐不进啊,希望等到那一日,对着殿下、儿女也能这般强硬。”那人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满是恶意的笑容。
“你这样周旋于陛下和殿下之间, 也不怕两头落空吗?”孙茂行问道。
“老大人说笑了,方外之人,何所惧也。”
孙茂行见他又拿方外之人当挡箭牌,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不必在我身上多费心思了,我意已决,不会轻易更改。”
那人笑了笑,说道:“老大人一心想学尾生,等到真的抱柱而死之时,希望您不要后悔。”
说罢转身离去。
孙茂行望着那人远处的背影,心情难得的十分沉重,普天之下莫非皇土,他知道黄金罗盘迟早要浮出水面,不过是或早或迟的问题。
叶信芳这头回到家中,这些日子他一直停留在京城,开年之后就会启程去往明越府,此行凶险,前期需要大量的准备工作,这些事并非由叶信芳负责,而是陛下派人接管,为了这最后的终点站,需要漫长的准备期。
这个年过得倒是过得非常开心,叶信芳不去想年后的事情,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努力的陪伴家人。
叶信芳大半年不在家中,叶善阳又长高了不少,年纪不大,但却十分的闹腾。妞妞也长大了不少,但仍旧安静不下来,这一点上姐弟俩倒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从前黑瘦的叶善安,也渐渐的养成了一个皮肤细嫩的小少年,虽然没有显出女装大佬的倾向,但哪怕是一块帕子,都要在上面绣起繁复的花纹。
虽然叶善安的爱好有些跑偏,但叶信芳也没有想着去扭转,毕竟孩子乖巧懂事,只是爱好与世俗要求不同而已。
杨兰的孩子萱儿,如今入籍的名字填的是杨萱,这孩子跟妞妞不同,文文静静的,不争不闹,日日跟在杨慧身后,都说女孩子多了容易生是非,但杨萱和妞妞两截然不同的小姑娘在一起,意外的相处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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