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因为没有闹大,故而也只是低调处理,因为此事仕林之间,一时对于皇帝交口赞誉,认为当今是明察秋毫的盛世明君,颂文赞诗满天飞。
“芳儿回来了?”张氏的大嗓门在屋外响起,叶信芳刚回来,杨慧就打发了人去绣坊。
张氏三步并两步走进了屋内,“我儿瘦了这么多!”
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而低声问道:“儿呀,你现在是官老爷了,娘见到你是不是也要下跪啊?”
叶信芳顿时失笑,“娘你瞎说些什么呢?儿子已经为您和慧娘请封诰命了,算算日子,估计上头的人就是这几日将诰命文书送下来,您以后就是官夫人,还有俸禄的那种!”
“哎,你那个死鬼老爹要是知道了,不知道得有多高兴。”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叶信芳和杨慧赶忙一起安慰她。
大半年没见的妞妞,此时两只眼睛瞪大着问道:“爹爹,他们说等你高中,就要娶姨娘了,什么是姨娘啊?”
叶信芳眉头皱了皱眉,问道:“是谁跟你这么说的?”
妞妞却摇了摇头,“没有谁跟我说,我听小姨跟娘说的。”
叶信芳看向妞妞,认真的说道:“爹爹不会娶姨娘,以后谁跟妞妞说这话,只管反驳她就是了。”
妞妞狡黠一笑,像是占到了什么便宜一般。
杨慧嘴角勾起,张氏的眼神一暗,看了一眼旁边的善阳,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族里老是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大伯说是要三天的流水席,好好庆贺一番。”张氏开口说道。
老族长是叶信芳父亲的亲大伯,一直对叶信芳关爱有加,这些年一直期盼着族里能出一个厉害的读书人,叶信芳总算是满足了老人家的夙愿。
在府城没待几日,听闻叶信芳回家,姻亲故旧纷纷上门。
叶玲更是拖家带口的过府,不止打包了孩子们,连公婆也一起过来了。
孟举人见到叶信芳都是陪着笑,孟姐夫先前闹得那一出,如今若还敢再犯,只怕不等叶玲动手,孟举人夫妇就能给他按下去。孟举人那个私生女,叶信芳也见到了,两三岁的小女孩,靠在叶玲身边,眼中满是信赖。
叶珑也是阖家过来的,她婆母看到张氏,脸上一直堆着笑,都没有停过,叶珑比半年前,似乎胖了一点,脸色红润,婆母夫婿与她说话,都是轻声细语,显然日子过得极为舒坦。
叶信芳从未如此刻这般体会到兄弟出息,对于出嫁女的重要意义,他一时不知是该为姊妹庆幸,还是为她们可惜。
古代女性,除非特别的杰出,才学卓绝到一定程度,女性才能跳出固有的框子,实现个人的独立。
如武则天,手腕超群,敢跟一堆男人掰腕子。
但是她这般的人,能有几个?大多数都是如同叶玲叶珑这般,沿着从前张氏制定好的路,贴补娘家,等待兄弟出息之后,反过来给自己撑腰。
兄弟出息,就像是古代女性的一道保险,平常也许用不到,等到关键时刻,身后站着这么一个人,帮助她们维护自身的利益。
但是大多数时候,这种前期大量的付出,不一定能够得到回报。
比如从前的叶玲。
他自己曾是个女人,哪怕是在现代开放的社会,也忍受了很多性别带来的歧视,从未如此刻这般,意识到自己应该为这些古代女性做点什么,李元齐他再怎么风流多情,他也曾为女性争取过,而叶信芳,不希望继续看到几百年女性压抑在古板固执的礼教之下,苦苦求生。
他不知前路如何艰险,但想竭尽自己的全力。
回了青山县,“状元及第”的牌坊楼还未建成,在叶信芳中状元的消息传回西宁府之后,知府立马派人建牌坊楼,但状元牌坊比进士牌坊规格要高,不同于进士牌楼的半石半木结构,状元牌楼需得全部由青石搭建,并且高度和宽度比之普通进士牌楼,都要加长一米左右,寓意“高人一等”。
开祠祭祖,老族长神情十分激动,看着祖宗牌位痛哭流涕,直道自己有脸下去见列祖列宗了。
最后他更是要自掏腰包,在青山县摆了三天的流水席,而有叶笃三这个大财主在,自然不会让老族长出钱,争抢着就将这事办了下来,不仅如此,还逢人就说,是因为叶家祠堂建得好,祖宗保佑,侄儿才能中状元。
叶家祠堂,就是叶笃三出钱建的。
这种事,叶信芳自然不会去跟他争论。
说来也巧,正好在祭祖当日,张氏与杨慧的诰命文书送达,随之而来的还有诰命服。
张氏摸着衣服,手都在发抖,一辈子没进过祠堂的人,也在这一天,穿上衣服见了一回叶家的列祖列宗,对着叶父的牌位絮叨了许久。
按理说,叶信芳不会留在西宁府做官,看起来似乎不会为叶家带来任何实际的利益。
但实际上,一族出了一个进士,整个家族都被抬高门庭,徭役从此与叶氏族人无关,这相当于每年为整个家族节省了大笔的银两。
古代的徭役不比现代的兵役,徭役是无偿帮助官府做苦力,每日里除了提供饮食住处之外,没有任何优待,甚至经常会出现死伤的现象,如孟姜女的丈夫,就是因为修长城死的。而但凡有点家底的人家,都情愿用缴纳银钱来冲抵徭役。
秀才只能免除自己的徭役,举人能免除五人,而进士,便是整个家族都受益。
且古代的官员不比现代的官员,如县太爷,看起来不是很厉害,但整个县城只有二到五个人是官,而其他人都是吏,如师爷这般人,其实都是受县太爷私人雇佣,古代官员的权力之大,是真的可以在辖区做到一手遮天。
搁古代,李刚的儿子撞死了人都不用跑。
叶信芳中状元之后,叶家在整个青山县,除了要畏惧孙家之外,几乎是无所顾忌了。为了防止出现族人横行乡里的现象,叶信芳也专门就此事跟老族长长谈过。
族中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出息人,族长也不会拖后腿,再三保证会尽力约束族人。
但事总与愿违。
在办完三天流水席之后,老族长在睡梦中含笑而去。
伯祖父去世,叶信芳要服小功,五个月的丧期。
可这丧期也不安宁,这日里,他本在家中教叶善阳认字,突然门外传来敲门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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