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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辉从脚踏上人工岛的那一秒就开始倒数,这根埋藏了接近二十年的引线,终于嗅到了尽头的滋味,他游走于边缘磨砺出打造的直觉,真是可悲的准确。
“队长,你看什么呢?”小七有些艰难地抱着自己的设备,他想让队长帮他分担一下,没想到队长居然在发呆,也没有一如往日般热情地帮他拿东西。
聂辉的视线凝固住了,大约是今年的风太过萧瑟,能够轻易地冷却表皮的温度,压过翻涌的热意,轻而易举地沦陷入周遭凉薄。
我愿意陪他。
乌桓背对着那排墓碑,头也不回地对那个黑衣女人说,他像是在抱着一团看不见的火,浑身已经陷入麻木的疼痛,坑坑洼洼的伤口久治不愈,他仍旧不用心头那点通俗欲望去驱使四肢,还是不肯松手。
“……你不能阻止他,他们必须要去完成最后的任务。”
俞盈面上依旧平静,粉饰着墓地的底色,她平淡而狠心地陈述既定事实,听起来并无异议,只是站在对话的无关紧要与例行公事的位置。
乌桓仰头看着万里晴空,在明亮背荫处,他放空状喃喃道:“他们……他们要的实在是太多了,我给不了。”
俞盈脸上常年冷淡的眉目关系忽然变了,她轻微蹙眉,没听明白似的走上前,问道:“你不想合作了?乌桓,你要做什么?”
俞盈一错不错地看着眼前人,她心中惊觉,乌桓真是疯了。
乌桓也觉得自己距离疯魔不远了,这一路走来,他手上早就惹满了腥臭,身体污浊,良知却还在高高挂起,无端因果里,他还想要迈开步子走向独善其身。
“你别来找我了。”乌桓他收回视线,答非所问地扔下这句话,抬脚离开。
话音轻轻地落下,打着旋钻进俞盈的耳朵里,在瑟缩秋风中,被削尖的那头猛地扎入肉中,如有实质的刺痛反复折磨,俞盈浑身包裹满飒爽秋意,她忽然打了个激灵,蓦地,她在乌桓身后叫住了他。
“他们绝对不会改变计划,既然是剿灭,依照他们一贯的行事,就不会放过一个。”俞盈眼神锋利,她拦在路前,快速地说,“乌桓,你最清楚岛内结构,你实话告诉我,所有卧底都有保障安全撤离吗?”
俞满满接下任务的时候,俞盈正坐在去往大洋彼岸的飞机上。
她明明比俞满满还要大三岁,但不知道从哪天开始算起,俞满满变得不一样了,她开始飞快成长,一向大大咧咧的性子被一层透明的冰冻住,俞盈都要觉得自己不认识她了。
起初那几个月很平静,俞满满刚上大学,俞盈想,有变化也是正常的。直到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将死亡证明送到家里,俞盈才知道,自己那备受邻里崇拜尊敬的科研家父母,竟然伤害无辜者来非法进行人体实验,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而她们拥有的所有,来自支离破碎拼凑来的人血馒头。
俞满满在一个月前告诉俞盈,她要去参加学校组织的夏令营,让她好好准备比赛,别为她担心。
俞盈那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她玩命地泡在实验室,她得拿到初赛资格,她要养活妹妹。
应聘。
那个黑衣男人是这样跟俞盈解释,他坐在俞满满的身边,稀松平常得像是在点评飞机餐,“俞小姐如果应聘成功了,我们希望您也能加入我们。”
“是不是……保不住?”
俞盈冷静自持的面具在摇摇欲坠的承诺面前化为齑粉,一成不变的语调滚满恐慌,她大而亮的眼睛紧紧抓住乌桓的眼神,试图从中得到类似否定的信息。
乌桓沉默地看向她,身边墓碑林立,他们心中装了一滩冷却的希冀,散发经久执念,倒映满死气沉沉。
俞盈嘴角崩成了一条线,颤抖被多年积攒的理智吞回肚子,她从口袋里拿出墨镜,将它压在鼻梁上,像是用尽了所有气力般低声问道:“我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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