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1
爆炸发生前,视频还在播放。
地上的男人不知生死,血从胸部流出,迅速浸透衣物,流落在灰尘覆盖的地板,滚满浑浊,血淋淋铺满整个镜头。
行动小组的气氛没有指挥室那么凝重,他们顾虑的和关心的重点很简单,所以流露的情绪自然更干净。
“死了吗?”说话的声音声音很大,是距离麦克风很近的原因,应该就是录制视频的人。
“废话,老大开的枪,那可是弹无虚发!除非他长了俩心脏。”画面出现了另一个男人,他吊儿郎当地把枪扛在肩膀上,马屁拍得响,话说得滴水不漏,但事还是老实照做,他蹲下身,确认脉搏已经停止跳动后,他顺手把尸体翻正,不想,男人脸上没一块好皮。
皱巴着红色脸皮,偏偏还有做出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满面通红地洋溢热情,不加任何缓冲地翻过身,直直冲入前同事眉飞色舞中。
“我操!”马屁精被恶心坏了,他皱着鼻子,眉眼高高吊起,一脸嫌弃地冲队友鬼叫,也不管镜头是不是怼着他,“这他妈是什么啊,还好现在是白天,搁夜里我得吐一地——”
话还没说完,画面突然陷入一片漆黑,行动组的队员们发出疑惑声,不知所措地看向俞盈。
说实话,其实他们到现在都是一头雾水,今天的任务分明是隆湖湖心岛的救援任务,他们全副武装完毕,眼看天黑得彻底,光在湖边遛了一圈狗,完了,一个准信没有,只好跟着俞队呆在屋里。
可端着武器看转播视频到底算怎么回事?
俞盈是他们的老大,老大妹妹俞满满就在岛上,她都不急,他们也不好戳人肺管子。
“画面继续了!”
“聂老大!”
“满满!”
平日里冷酷稳重的各个队长们顿时激动地叫出声,惊喜压过理智,这群人忘记了这个视频来自几个小时以前,适才一具冰冷的尸体还出现在画面中心。
俞盈作为行动组的组长,站在最前方,她背对着大伙,腰背崩得笔直,让人感到沉稳且可靠。
她维持冷静,但心底无尽的恐慌快要崩塌表面镇定,她无比清楚秃鹫的出现意味着什么。Apollo这么多年没出大事,这支队伍功不可没。他们高旋于荒原,吞食腐肉,来去无痕。
俞盈紧盯着画面里晕倒在地的俞满满,紧咬牙关,她恨恨地想:乌桓,人要是回不来,你拿自己的命来还罢!
逃生通道在外封死,猎隼小队走投无路,只好退返二楼。
钢琴还立在走廊尽头的厅房里,满是尘埃里中不伦不类地凝视众人,像是个遗世独立的花架子,除了有碍瞻观,起不到半点作用。
“路松,你跟我下去,满满,你带着他们守在这里。”聂辉眉头压得很低,声音沉闷,他最后一次安排人员,不再多说什么,拿过战术包就下楼去了。
俞满满没有听他的话,她让盛川跟着阿越,小七去书房,留下句小心行事,自己提着设备往聂辉的反方向——她走去了三楼。
无用之功,殷浩冷眼相看,觉得聂辉也不过如此。以前再牛逼,现在不还是得等死,不过还要垂死挣扎,难不成还能显得他有几分聪明?
组织既然已经发现他们有问题,又怎么可能放他们活着回去。
聂辉,凭你再狂,也太不应该不把组织放在眼里了!
满脸红疤的男人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好整以暇地站在了大厅的钢琴一旁,做出一副准备大谈特谈的样子。
“阿越,我可没死,你想不想听我是怎么活过来的?”
别墅偏大,一层就有近五百平,阿越从他面前路过,手上拿一把轻型射击步枪,闻言扭头瞥了他一眼,欠缺兴趣,约莫是稀罕他居然还能如此多话,为此,阿越决定给些面子,他扬起声,站在靠近钢琴另一侧,释放出薄弱好奇,说:“什么?”
盛川贴近墙面,他守在门口的位置,闻声,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过来,他最先还没觉得自己真的会死,可阿越和殷浩这般满不在乎,比较下,他觉得自己那点勇敢不过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另类写法,但这两人,也真是疯了!
外面可是秃鹫,难道真的完全不准备反抗,干等着吃枪子吗?
殷浩咧嘴笑了,真不愧是玩狙的疯子。
“操,阿越你别听他扯淡!”小七心有提防,压根没听俞满满的命令守在书房,他缀在阿越身后,果不其然,殷浩这个从地狱爬出来的红脸恶鬼真是有备而来。
“我扯淡?”殷浩一脚踹上琴凳,怒目而视,问,“你又是聂辉的哪条狗腿?”
咔哒一声响起,琴凳是带书箱的款式,因为经年累月的潮气袭击,最终底盘不稳歪倒在地,出人意料,吐出了里面的暗藏玄机。
殷浩手比眼快,抢先一步,捞起来拧开锁,盒子里装的是支信号枪。
殷浩喉咙发出怪笑,他身上全身像是刚过完安检,比脸还干净,倒是从这破房子里得了不得了的东西。
', ' ')('“二五仔,真会藏东西啊。”他捏着枪上下欣赏一番,嘴里还念念叨叨。他最疑神疑鬼,不明白藏这破信号枪管屁用,是能当火箭筒用还是能召来神兵天降?
阿越眉间微皱,很轻,他反应很快,迅速绕过钢琴,先于殷浩猜出之前,站在了殷浩和钢琴中间。
“你不是还要跟我说起死回生的故事吗?趁我还活着,你多说一点。”他语气很不耐烦,臭着一张脸,暴露得非常明显。
“小鬼,让开。”殷浩发现不对后立马翻脸无情,上手欲要拂开他,可阿越力气极大,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上前,一时间,二人僵持不下。
外面的噪音愈发喧嚣,响彻岛屿的倒计时声冲破试图耳膜。
“5——4——”
不对!
殷浩脑袋电光石火闪过一丝狐疑,他甩开阿越,倏然转身,大步走向紧闭的玻璃窗窗前,丝毫没有担心自己会暴露在狙击手视野内。毕竟,他可没有背叛组织。
可秃鹫怎么会如此听话?这不像是拥有尖锐爪牙的高原猛禽,倒像是只家养黄毛小鸡仔!
咻——
一颗穿破空气的子弹高速射来,疾如雷电,此时横遏在眼前的窗户犹如一片薄薄的纸,不费吹灰之力冲破阻碍。
人眼只来得及看见玻璃上出现了个圆圆的弹孔,甚至没有意识到,划出轨迹的那颗子弹,早就扎入了男人胸口,撕碎细胞和血管,喷涌一股热气腾腾的新鲜血花,在空中爆裂。
殷浩瞳孔骤然收缩,倒映眼前摇晃的景象,他竟然觉得拥有前所未有的清晰视角。
所有人都可以俯视他,他是众人鞋底的一只臭虫,生来肮脏,死却得了几分不上台面的重用——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死,还是这样的感觉吗,跟上次一次好像没差太多。被队友兄弟戏谑调侃是话痨的副队殷浩,在体温消散前,他浮皮潦草的一生一晃而过,稀里糊涂地走到尽头,竟然只来得及说这样没意思的话。
殷浩死了。
夕阳惨烈地留在他的背上,他脸朝地面,沾了满面灰尘,躺在阴阳交错下。
俞满满刚下楼就看见这样的画面,她的声音显而易见地在发抖,口干舌燥地进行吞咽,压下空气和恐惧,她才低声说道:“大家注意掩蔽,别靠近窗户,都跟我上楼。”
殷浩?死了?那他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小七脊梁骨发麻,毛孔炸出一层冷汗。
他方才的猜测,全错了?
殷浩一定是组织派来恶心他们的,那为什么要杀了他,队长和满满是警方卧底,猎隼现遭秃鹫清剿全是他们两个害的!可是,殷浩,怎么死了?
戚晟脑袋乱成一锅粥,颠三倒四地想,到底怎么回事?
时间不等人,纵使戚晟一脑门问号,他也没有多余的闲情去琢磨了。
枪弹射击声在破碎的玻璃上放大,清脆浑浊连成一片,数秒功夫,所有的窗户全部失去屏障,猎隼四人,尽数暴露。
视频到这再度停止,黑色的屏幕里短暂出现观众惊疑不定的表情,他们像是隐藏在天花板上的摄像头,呆愣地接受眼前发生的事情,来不及换成逻辑思考,就再度被拉入下一条画面。
满地狼藉,血色洗地。
拢共只有六人的队伍里,只剩下聂辉还能维持清醒,他跪在地上,双手扶在阿越肩膀上,低下头,不知道在说什么。
见习生宋衔月站在乌桓身边,只看见他紧紧抿起的嘴角,再也没有别的痕迹。
他没有继续跟着看下去,独自走出指挥室,指尖飞快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可以开始了。”他眼睛弯弯,站在茶水间浓郁的咖啡气味中,语气轻快地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