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定神闲地坐在那儿,手中正拿着一个半开的纸包,纸包中包着两个半热的豆包,他却干拿着,却丝毫没有要吃下的意思。
从轿帘中透出的风有意无意地撩起帘子,春风拂在脸上,有些暖,更有些寒。
他扬起手掩过一个哈欠,他昨日与一众官员宿在醉霞楼中。那些官员天没亮便早早地归家准备早朝去了,他光棍一条,闲散人一个,一直睡到这辰时过了大半了,这才懒洋洋地上了归家的轿子。
近些时候,朝中的一众官员都在批判太子身为东宫之首,却毫不以身作则。举国上下都在推行汉化,就连皇帝都已然下旨,上至官员,下至百姓,一律着汉服,说汉话,他却反其道而行之,组织一帮鲜卑贵族着胡服,说胡话,梳胡头,大大引起了朝中的不满。
萧子杞乃这次推行汉化的主力,那群官员自然要找他说道一番。但萧子杞向来又与太子走得颇近,那群官员见他态度模棱两可,自然非常之生气。萧子杞昨日为了安抚众人情绪,这才请了众人来这醉霞楼消遣。
想到那些官员愤慨的表情,萧子杞的嘴角向上扬了扬。
心情很好地掀了帘子望向轿外,有清晨的阳光正随着他拉开的帘子流泻在他的脸上,他微微地眯了眯眼,这时候正巧看到陶清漪满身狼狈,衣衫似有不整地迎面跑过来。
陶小姐。萧子杞将半个头探出轿窗,看见陶清漪,他不轻不重地喊了这样一句。
陶清漪正在蒙头胡跑,突然听到有人喊她,狐疑且机敏地抬了头,却正看到萧子杞一张格外面善的脸。
殿下她开口,那脸上的表情却垮下来,您救救我吧她说着,两行清泪流下来,有些不由自主的,将萧子杞当成了救命的活菩萨。
哦?出了何事吗?萧子杞疑惑地问道,依旧保持着他的姿势。而陶清漪却听到他发问,下意识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我真是无路可走了,殿下,您救救我吧陶清漪伏在地上,对着萧子杞磕了一个响头。春天的地面依旧很凉,那凉透过她的额头传了过来,而后遍及五脏六腑了。
萧子杞从轿子上步下来,三两步走到陶清漪面前,对着她伸出了手。
陶小姐,你若想让我救你,那就请你先起来吧。他弯出一点和善的笑意,而后俯下身子去搀陶清漪。
陶清漪抬起头来,正撞上他那柔软和善的目光,似清凉的泉,又若阳春的风,更是一览无遗的清澈温泉水。
有阳光正从他的头顶倾泻下来,他逆着那光,那太阳似乎与他开起了玩笑,在他的身上描绘出了毛茸茸的金边。刹那间,她仿佛觉得,他光芒万丈了。
殿下她颤抖着开了口,望着他,仿佛再也移不开目光了。
萧子杞让陶清漪与他同乘了一顶轿子,二人坐着轿子一边往萧宅的方向而去,一边听陶清漪小声说起她与三皇子之间的事。
萧子杞一路上很认真地听着,蹙着眉头,待到陶清漪一面啜泣,一面简单地说完了,他才发出感慨:这元朔,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陶清漪敛着眉眼,低着头绞着手指,听到萧子杞说话,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手胡乱地擦了一把脸,眼泪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我以为,他杀了琉璃,最起码要有所收敛,谁知他却变本加厉她呜咽着说,心中一片冷寒,若我不幸被他抓到,岂不是岂不是
接下来的话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了,只能沉默着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萧子杞望着她,默默地递了绢帕过去。陶清漪似乎难过极了,这一次,顺理成章地接了过去,擦了一把眼泪,她抬起一双红肿的眼睛望向萧子杞,见他也正一脸认真地望着自己,她怔了怔。
你信我吗?萧子杞开口,却是一句毫不相关的话。
陶清漪愣了半晌,也没反应过来。等到想要开口询问了,这时候轿子却停了下来,原来萧宅到了。
殿下陶清漪开口,嗫嚅着想要说什么,萧子杞见了,却对着她春风化雨地扬了唇角。
安心地住下来吧。他说着,将那手中方才一直拿着的豆包递到陶清漪手上,接着道:一会儿我便派人给你送去吃食和换洗的衣服。
说完,也不等陶清漪回话,便掀开帘子当先一步下了轿子。
陶清漪忐忐忑忑地捧着一个纸包,跟随着萧宅的小厮一路去了住处。
这萧宅并不大,甚至还不及曹府的一半,只是个三进三出的样式。陶清漪被安排在了一个别院之中,很快地便有丫鬟过来收拾房子。好在这别院之中一众事物一应俱全,那萧宅的小丫鬟略微收拾了,她便住了进来。
这时候已是日上三竿,她早饭也来不及吃,便有些饥肠辘辘。低头一看手中的豆包,见那两只圆滚滚白胖胖的物什正还好好地躺在纸包之中,不由得心中一软,却是更舍不得吃下它们了。
正巧这时候外面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而后方才那个帮忙收拾屋子的小丫鬟又复来,这一次,她却是拎来了饭食和换洗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