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还没开始打,你怎么可以丧失信心?”
肥球垂下头:“实力悬殊,是连老大也不得不承认的事实。论兵器,白氏的高端武器我们无法匹敌;论兵力,我们西南海盗寥寥几人,上次收服的东南海盗群虽数量较多,但是相比白氏还是嫌少,何况他们未必真心忠于老大;论兵法,我们倒是相信老大,然而如果短期赢不了而进入持久战,我们更是没有白氏雄厚的后备力量......”
听肥球一番分析,紫木槿眉头打紧,虽然心里分明这次较量的力量差异,但是细细想来,即使失败的结果还是可以留有西南海域这片最后底线,但是失败的过程必定的惨烈的。
两个人这样说着,已经来到了海底城,肥球滔滔不绝的分析在遇上等在入口的夕阳时自然打住,然后实相地离开了。
“不要这么看着我,不就是打个仗嘛,至于苦成这样一副脸吗?”夕阳在紫木槿投来担忧的眼神时,冷冷抛过来这句话。
紫木槿别过头,担忧变为不屑,大有一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吃亏感。
夕阳却将唇角一勾,笑得轻松:“既然你这么担心,就由你指挥大家吧。输赢都无妨,反正是白白得来的海域,输了大不了拱手让人,赢了就当捡了个便宜。”
紫木槿摇摇头,正色道:“这不是关键,夕阳,战争的残酷在于过程,最后无论是输或赢,也许原本能守护西南海域终老的海盗们,将会在战场上死去。你看似没有失去,其实不然......”
紫木槿的话被夕阳冰冷的手指触上樱唇而停住,夕阳另一只手扳着她的肩膀,清俊的脸慢慢靠近她,笑容恶毒:“要真的他们都死光了,偌大一片海域,不就全是你我的安乐窝了?我若不幸犯病死了,也不会有人逼你陪葬不是?”
这么近,紫木槿可以感觉到他全身散发出来的冰冷寒气,尤其是一双漆黑的眸子,完全就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透着凌然的决绝。
白氏和夕阳手下的海盗群开战的那天起,紫木槿再度被软禁在海底城,不准踏出半步。
这一次柯老比较坚定,许是夕阳的命令下得死,无论紫木槿软硬皆施,柯老硬是没有在海底城入口后退一步,于是除了百无聊懒地继续在海底城闲逛,紫木槿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夕阳决绝地不让她插手战争的事,她便也傲然得不闻不问。
直到第一个受伤的海盗被抬进海底城,柯老忙于救治时,紫木槿才感觉到战争的血腥味和自己心底一直存在的惶惶感开始如潮侵袭。
紫木槿于是忙碌起来,帮忙柯老处理受伤人员。
然而第一个伤痕累累的海盗被送进来后,海底城就像是决了堤的坝,源源不断涌入威胁,只一天下来,经由紫木槿手下的伤者已经多达数十人。
紫木槿大约了解到,除了夕阳身边的和从南宫残那里收服来的海盗,不过五十人,而夕阳秘密培养安插在其他海域调查容天的探子和潜伏在各个小岛上的亲信,约有一百来人,另外,六位支持他抗衡白氏的海盗王援助的约莫有三百多人。这总共才不到五百人的队伍,却硬撑着前去对抗强大的白氏,紫木槿深知,光白氏集团表面上行走的保镖,就超过了这个数。
所以在又一个伤者被送进来的时候,紫木槿终于忍耐不住,再度请求柯老让她去找夕阳,要他停战,让出两大海域。
柯老摇摇头,手里犹沾着伤者的血,忙不停地碾碎药材:“孩子,你就不要再为难我了,你现在出去很危险。不要担心了,奕可以处理。”
紫木槿泄气地丢下沾满血迹的纱布:“他赢不了的。”
“赢得不是海域,是尊严。”忙碌不停的柯老忽然抬起头,意味深长地说出这句话。
紫木槿一怔。
“孩子,不要发呆了,我现在需要你帮忙,尽快治好他们,减轻他们的痛苦,成就他们作为一个海盗的尊严。”柯老正色道,手里工作不再歇停。
紫木槿站在长形的手术床这头,望着对面那位老人坚毅的表情和挺立的身躯,以及手术床上死死咬牙忍受剧痛不喊一声的海盗们,突然对他们肃然起敬。素来将他们视为自以为是、欺强凌弱的强盗,然而眼下看来,他们正勇敢而凛然地对抗着真正的强盗,尽管实力悬殊,尽管伤亡惨重,但是谁也没有像她这般气馁,谁也没有退缩在角落里自怨自艾。
“柯老,将那包纱布递给我。”紫木槿直了直身子,尽量提起精神来,手里紧握着消毒剂,对面前的海盗微笑道:“别担心,你们的尊严不会失去。”
柯老欣慰地点点头,继续忙碌。
尽管心底的惶恐甚至无望并没有消散,但是那股发自肺腑的对于这群海盗的肃然起敬还是支撑着紫木槿在不停地处理伤口的过程中熬过了五天。
五天,不停地有伤者被送进来,也不停地有匆匆处理好尚且不重的伤口然后又匆匆回到战场的海盗离开;紫木槿细细数了受伤的人数,心知夕阳的人已经到了极限。
果然,第五天下午开始,被送进来的伤员逐渐少下去,而因为多次负伤难治最后死在手术床上的人越来越多地被送出海底城去龙岛埋葬。
然而最让紫木槿担心的,还是夕阳。
五天,他一次都没有回来过海底城。
因为再没有需要处理的伤者,紫木槿一下子空虚起来,对于夕阳的担心也越加侵袭着自己惶乱的心,看不到桀骜不羁的夕阳,也看不到沉落似血的夕阳,紫木槿只有一个人坐在西南海底城主殿内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光滑的石面映着她面无表情的脸庞,带着几分扭曲的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