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工藤有希子却突然觉得自己心里空空落落的,如坠冰窟。
于是她伸出手为儿子掖了掖被角,然后有些神经质地一遍又一遍地抚平自己衣服上和床单上不存在的皱褶,一遍又一遍。
莎朗,莎朗,莎朗……她真的不相信也不想相信莎朗会是造成了这一切得罪人,哪怕他们一直在强调那栋大楼上面的绝杀局,但即使是她都能看出来这个绝杀局的漏洞在哪,小五郎就在窗户旁边,莎朗也没有限制住他的活动,下面的警察们都聚集好了,只要小五郎往窗外一跃就能立刻逃开这个地方——三楼并不高不是么?何况下面拉好了拦阻网。就算小五郎没有任何活动,他人就挂在窗口,只要爆风一起他自然会被吹出去……
新一也是一样,特地把整个大厅都铺满了炸弹,不但分散了爆炸的力度,爆炸传递的速度都能让新一有机会躲闪……其实莎朗只是想伪装成一个同归于尽的现场,然后和那个男人一起逃跑罢了吧?
但会这样想的也只有她一个人,而她甚至不敢把这样的想法和其他人分享,难道她要说小五郎的死是他自己反应过度咎由自取,还是说这一切都是新一逼的?
何况,这也只是她推测的莎朗的想法罢了,她难道敢说她说的一定就是莎朗这么想的么?
所以,她只能沉默,沉默地看着他们将所有的罪责归咎到活下来的莎朗的身上,然后商议着如何把柯南失踪的事情推倒莎朗的身上,如何布下天罗地网抓到那个易容术精妙绝伦的莎朗的身上,甚至一度想要她的加盟,只是最后考虑到既然莎朗已经和他们决裂,估计也不会去顾及有希子这样一个如此明显的陷阱,这才作罢。
而整个过程中,有希子就像自己就是一个摆设用的花瓶一样地坐在旁边,不为任何人说话,也不说任何一句话,默许着一切的发展,默许着他们用着极端的恶意去揣测莎朗,用最大的可能往她身上泼脏水以达到全国通缉乃至于惊动icpo发全球通缉令的目的。
她是帮凶,因为不愿意替莎朗说话而默许了这一切的发生,她是帮凶……
细微的灰尘在金灿灿的阳光中漂浮着,急速地旋转而癫摇。有希子歪歪地靠在床头,一只手有一下无一下地轻拍着熟睡的工藤新一的肩膀,盯着一处发着呆。她似乎试图想要抓住某一颗灰粒的运行轨迹,但是几乎下一秒就丢失了它。
有希子蓦然闭上了眼睛,泪水汹涌而下。
闭目装睡的工藤新一在心里勾画着自己的计划,忽然听着身旁母亲几乎压抑到极点的抽噎声,他一时间有些愧疚,又有些烦躁。
虽然是立誓要保护的母亲,但是,一切都不一样了啊。他不会放过贝尔摩得的,不管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宣泄周围的所有人心中的仇恨。他们需要一个作为针对的标靶来缓解自己失去亲人的痛苦,不仅仅是他们,还有一同丧生在那栋大楼里的其他人的亲属们,而这些血债是贝尔摩得造下的,因为第二次的爆炸只有一个人有能力做到。
已经被逮捕归案的人无需畏惧,已经死去的人无需搭理,而活着的逃脱的人才应当背负起所有的罪责,因为她享用了其他共犯们都没有的自由,而这些是建立在几十条性命身上的。只有凝聚起所有人的力量才能把那个能任意融入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里的人找出来,所以这些都是必须的,他不能因为母亲个人的观感而放过她,哪怕她帮助他在组织里立足,隐瞒了许多对组织极其有力的消息,哪怕她为了覆灭组织也出过力——即使她唯一的愿望是保下琴酒,但是在她逃脱后没有带着琴酒消失而是选择回来同归于尽的时候,就再也没人可以为她洗脱罪名了。
工藤新一在心中默默地想着,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似乎又感觉到有人进了来。
进来的人开口向有希子问了什么,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和令人沉迷,是兰。但他没有睁开眼睛,他任由身边的两个女人静静的交谈着,然后听着兰离开的声音,听着门轻轻地扣上,仿佛把他和兰关在两个无法触碰的世界中。
他忽然发现自己怯懦于和兰对视,哪怕他刚醒过来的时候那么渴望兰陪在他的身边,但是现在他只希望能够躲得远远地,不要让兰看到现在的他,看到这个……害死了大叔、杀过人了的、而且即将把自己的良知锁进盒子里放弃追求正义而走向复仇之路的、不一样的工藤新一。
不是有什么不一样,而是什么都不一样了。
工藤新一忽然发现自己和身边的母亲竟然没有什么不同,他感受着母亲轻拍着自己肩膀的力道,仿佛有浓浓的悲伤正沿着这接触传过来又传回去,数年未见的陌生和隔阂似乎就在着互相传递中渐渐消退,却又有什么渐渐出现。
他以为自己长大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却发现最终却还需要躲回母亲的怀抱里自我疗伤。
被褥下,枯瘦的大掌紧握成拳,四个月牙深深地压入皮肉中,有什么从指尖渗透而出,渐渐地,悄无声息。
是的,治疗伤口的棉签的确是在敞开自身伤口并加以信赖的时候才会起到作用,但是如果没有那个能让受伤的人敞开伤口的棉签在的话,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治疗他了。
如果那个能抚平他们心中的恐惧和癫狂的心灵支柱不在了,那么即使有再多的信赖,也只能恐惧地看着身体里的勇气和信念从伤口源源不断地流出,最终渐渐失去了希望、失去了执着、失去了憧憬和未来。
就像工藤新一身上那件已经占满了他自己的血的病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十年的距离让原本是挚友的妃希离心,让似乎永远不会接触到的贝希交心。
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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