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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黄粱一梦还在筹备期,但是所有人却都已经搬了进来,二楼的四间空房一下被塞的满满当当,我和宋楠师住在靠楼梯的两间,韩沙和何剑则住在靠浴室的一侧。
当天晚上九点多,宋楠师见浴室没人用便打算早点洗澡,这件事我之前也给韩沙和何剑立过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既然屋子里有女士,那为了让姑娘有个更舒适的居住环境,每天晚上都让她第一个使用浴室,免得我们几个大男人先洗把浴室弄的一团乱,姑娘看的都嫌弃。
那天晚上也是如此,宋楠师照例第一个进了浴室,其实她很早就注意到浴室的门上是有缝的,但身为渝江市有名的木头,她其实并没有觉得这道缝隙会变成什么问题,直到那一天,洗澡的时候,宋楠师一直觉得有些冷。
在过去在殡仪馆工作的几年里,这种若有若无的寒冷对宋楠师而言可以说是家常便饭。
不管是停尸间里忽然打开了冷柜,又或者说走廊上有冰棺被推了过来,它们都会带来一阵细小的凉风,但奇怪的是,这个凉风波及的范围很广,有时甚至宋楠师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她的皮肤都会因此而微微颤栗。
在当时,站在浴缸里的宋楠师感觉到的就是这样微妙的冷,她觉得奇怪,但也只当是排风扇里漏进来的凉风,很快就洗完了。
然而这时她却不知道,真正奇怪的事还在后头。
穿好衣服之后,出于对屋子里其他人让她每天第一个洗澡的感激,宋楠师打算将浴室稍微收拾一下。
身为一个入殓师,宋楠师对污渍有一种发自肺腑的排斥,她很早就看镜子高处的两块水渍不痛快了,二话不说拿了抹布去够,而随着镜子上的雾气被一下抹去,宋楠师余光一瞥,竟是猛地在镜子的反光里看到了一双瞪直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什……”
即便是宋楠师,突然看到这种东西还是免不了吃了一惊,镜子上的水雾立刻便附着了回去,而宋楠师猛地扭过头,她望向那道缝隙,但是,那双贴在缝隙上的眼睛已经不见了。
又是一阵冷风。
宋楠师打了个哆嗦,她回过神,草草披上外套就追出去,但是,没开灯的走廊上根本看不到第二个人,一楼的打蛋器还在继续响,而韩沙和何剑的房门紧闭,里头传来短视频和打游戏的声音。
那双死沉的眼睛竟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宋楠师说完,我的后背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虽然怕的腿肚子打颤,但是在这之前——
我猛地抬起头瞪着何剑和韩沙:“那天晚上我在一楼试蛋糕口味,人根本不在楼上,她洗澡的时候,二楼就只有……”
何剑听出我话里意有所指,脸上一红,连连摆手:“老板你别瞎猜啊!我那天晚上一直在王者峡谷!你要不放心,我找几个我的队友给我作证!”
韩沙抱着手臂淡淡道:“我看上去像是有这种世俗欲望的人吗?”
……确实。
我冷静了一下,一个菜鸡一个道士,这几天相处下来,这俩人看宋楠师的眼神完全是在看兄弟,清白到像是被 84 涮过,实在不像是能干出这种事,但是,如果不是他们……
我忍不住问道:“小宋,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早不说?你不害怕吗?”
宋楠师明显也有点心虚,说道:“本来想说的,但是我也觉得,不太可能是韩哥和小何,因为那双眼睛看上去就不像是活人……我怕说出来老板你会误会他们,就没说,毕竟,不是人的话,看我洗澡我也没什么损失啊,他又不会冲进来,也不会录像。”
“……”
心虚的重点竟然是在这里,我一时无言以对。
憋了半天,我憋出一句:“那你为什么也没把那道缝隙堵起来?”
宋楠师想了想:“因为我还是有点好奇,那个到底是什么,我想看看它还会不会出现,但是没想到,今天这道缝隙忽然就给堵起来了。”
如此一来,只有宋楠师发现异常的原因就很好懂了,原来,即使是在前几天我以为安稳的日子,这个鬼地方也没有消停过,只不过,即使是贞子也掰不过一根木头,闹鬼闹到宋楠师身上实属是自取其辱了。
要不怎么说我现在手上养着一帮最适合住凶宅的人,都招了这么个团队了,感觉不在这个地方住下去都是亏。
我问宋楠师:“所以即使这个地方闹鬼,你也能干下去?”
宋楠师莫名道:“当然啦,鬼没有人可怕,我过去在殡仪馆干了这么久,没有人是被鬼杀死的,只有人才会杀死人。”
话说到这个地步,显然我这个老板再打退堂鼓不合适,毕竟现在看来这铺子也不是不能赚钱,甚至,如果能继续这个势头,它还有可能能赚大钱。
他妈的,富贵险中求!
我叹了口气,跟韩沙确认:“所以说,这个屋子里其实最危险的就是我了吧,不会道法,不守男德,八字还不够硬,对方干不过你们几个硬茬儿,最后还是得来找我的麻烦?”
韩沙点了
', ' ')('点头,冷静道:“你对自己的认知很准确。”
“所以如果要继续开店,我还是要先保住狗命。”
我点点头,终于下定了决心,眼巴巴看着何剑:“所以小何……我跟你商量个事儿,我晚上,能不能去你那儿打地铺啊?”
殃及池鱼
开业第一天,我就这么住进了何剑的房间里。
何剑这小子何其好说话,地主都住进房里了竟然第一反应还是把床让给我,我一边担心他以后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一边强行把他按在了床上,在地上铺好褥子。
韩沙说,吸人阳气这种事儿在现实中当然是不存在的,而童男子之所以有他的特殊之处,其实也只是因为欲根没开,缺少实战经验,就算一些阴邪的东西想要趁虚而入,他们要做的事对你来说也超纲了,就好像年纪小的时候做一些梦到了关键时刻就会自动醒来一样。
换句话说,何剑作为一个纯爱战士,他自身的魔抗虽然高,但是这个阳气分不出去,其实是不能罩队友的,而我现在睡在他屋里也只是图个吉利,就好像在床头摆个吉祥物一样。
准备好第二天要用的材料,我上楼洗完澡已经十点半了,何剑早就看完他爸妈回来,我进门的时候他正在换睡衣。也不知道这些大学生上课之余是怎么练成的男菩萨,何剑一身精瘦肉,但不知为何,年纪轻轻,身上的伤却不少,光背上就有三四道很明显的伤痕。
我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小何,你背上这些不会是健身健出来的吧?我姐天天劝我要健身,我正愁没有理由可以反驳她。”
何剑有点不好意思地把衣服拉下来,苦笑道:“不是的老板,我不是说过吗,我小时候和我爸一起出过意外,这些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医生说亏了我底子好才没更严重,所以后头就一直健身来着。”
他说完,看我手里抱着毛巾被和枕头,竟又开始纠结老板睡地他睡床的事情,想要把我的东西抢过去放床上,论力气我实在不是年轻人的对手,只能无奈道:“你小子也没进大厂受过 pua,哪儿来这么强的上下级意识?你看人家老韩就从来不会跟我客气,信不信要是换了他,我想睡他那屋指不定睡地板还要收钱。”
何剑还是没放开我的毛巾被,委屈巴巴道:“韩哥那是手里有活儿,不怕被老板你开掉,我一个啥履历都没有的应届生,万一被老板你开了工作就不好找了。”
我险些给他气笑,心想这小子怕是不知道我们干甜品的都颜狗到什么地步,招人堪比老鸨,长这么水灵你还想着被我开掉简直想的美,没人赎身你和宋楠师都出不了这家店的门。
我想了想,说道:“要不然这样,你要是实在担心我给你穿小鞋,我明天弄个双人床来得了,咱俩一起睡床上,这样你是不是就能安心睡觉了?”
我这么一说,何剑大概也没想到我这个上司如此诡计多端,脸立刻就绿了,手上啪的关灯:“老板你觉得地板太硬要和我说!”
屋子里随即安静了下来。
说实在话,人生头一遭睡像是 29 号这样老屋子的地板,说习惯那是不可能的,然而,如果非要叫我在撞鬼和不体面里头选一个,我肯定选后者,外加上这一天忙下来也不是闹着玩的,我本来还想在睡前考虑一下之后的营销策略,谁想一躺下浑身就像是被碾过一样,还没过两分钟,我已经睡的不省人事。
事后想想,我确实还是低估了这个房子,以至于在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黄粱一梦开业第一天的麻烦其实到这里还远没有结束。
不知过了多久,我艰难地睁开眼睛,抓起手机一看,时间显示是凌晨三点,离我躺下去才过了三个多小时。
一般来说以我树懒一样的睡眠质量,睡超过十二个小时都是轻轻松松,而相较之下,三个小时自然醒就成了一件非常离谱的事。我正迷迷糊糊地想是不是因为地板太硬了,翻个身准备继续睡,而这时一阵冷风吹来,我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定睛一看,才发现房门居然是开着的。
几个小时前,这门明明是我亲手关的。
我瞬间清醒了大半,猛地坐了起来想叫何剑,结果一转头,床上根本没有人,何剑的毛巾被乱糟糟地团在一边,但拖鞋却还在地上。
这小子,半夜出门上厕所不穿鞋吗?
鉴于这屋子白天搞出来的幺蛾子实在是太多了,我已经被搞得有点怕了,等了一会儿何剑还是没有回来,走廊上黑漆漆一片,连厕所冲水的声音都没有,我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也跟着在黑暗里爬起身,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往外张望。
走廊上没有人,浴室的门同样也是敞开的,只有镜子在黑暗里闪烁微光,模糊倒影出我的脸。
很明显,何剑并不在二楼。
这小子,大半夜难道光着脚下楼了?
我想到那个死了两个人的楼梯,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开了手机电筒走到楼梯口,果真就见一个身影在一楼拐角的地方一闪而过,而我压着嗓子叫了一声小何,对方却是没有丝毫反应,还是一言不发地走进
', ' ')('了一楼。
……搞什么?
我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刚刚虽然何剑只在灯光照射范围里露了一下脸,但就是这一瞬,我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十分木然,两只眼睛连聚焦都谈不上,几乎像是个被人牵着线的木偶一样。
很明显,那并不是何剑正常的状态,又或者说……那是何剑吗?
我这时突然想到之前韩沙说的,三清铃既能驱邪也能招魂,他当时还担心我被乱七八糟的东西上身。
所以最后为什么出问题的会是何剑,又不是甄嬛传,总不能我翻谁牌子谁就被殃及池鱼吧?
我想到这儿心里一寒,立刻就冲下了楼,本来想开灯看看他的状态,但都说梦游的人不能轻易惊醒,现在我都不知道何剑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最好还是不要贸然惊动他比较好。
“小何,你还好吗?”
我打着手电,发现他正背对我垂头站在厨房里,无论怎么喊都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而就在我考虑要不要去把韩沙叫下来的时候,何剑却是突然动了。
他就在我的手电光下慢慢地拉开了灶台下头的抽屉,然后,从里头抽出了一把叉子。
我的手心立刻开始出汗。
“小何……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你拿叉子做什么?”
我紧张万分地追问,但何剑丝毫不为所动,他背对着我,开始慢慢把那把叉子往上举,然后用左手握住,叉子尖对准了脖子。
“小何你干什么,你清醒一点!”
我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时候整个人如坠冰窟,因为不久前韩沙也当着我们的面做过一模一样的事,我立刻扑上去抢他手里的叉子,同时大喊:“老韩!下来干活了!”
几乎就在一瞬间,我就体会到何剑和我的力量差距,几个小时前,这小子跟我抢被子那是真他妈在放海,如今在他全身肌肉都在发力的情况下,明明我也有一米八的个子,却连拉住他的胳膊都费劲,不得不像是个八爪鱼一样死死缠在他背上,勉勉强强才能制止他将叉子往脖子里捅。
“我操你他妈是吃金坷垃长大的吗……”
我从牙缝里艰难挤出话来,短短几秒背后已经湿透了,好不容易撑到头顶的灯亮了起来,韩沙在我背后大喊一声:“火铃交换,灭鬼除凶——”
他还没喊完,忽然间,何剑就像是断了电一样,手上的叉子当的一声掉了地,人也一声不吭地在我怀里瘫软了下来。
“小何!”
我一摸他额头上全是汗,赶紧把人放平,让韩沙上来看情况。
“怎么回事?”
韩沙穿着睡衣,手里提着桃木剑,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大半夜被吵醒,看上去杀气腾腾。
我简单说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韩沙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上去探了一下何剑的额头,竟是脱口而出:“不好,竟然真的找上他了。”
“他不会真是给什么东西上身了吧?”我想到刚刚何剑那个力气,实在是不像人,扑腾起来就像是一头野兽一样,“不是说他的体质可破邪祟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韩沙咬了咬牙:“我之前就说了,这屋子太过凶邪,连我修道十年都险些两度折在这里,他虽是童男子但也只是个普通人,不能一直靠……”
“他醒了。”
这时试图帮何剑量脉的宋楠师打断我们,我一低头就发现何剑的眉头皱了皱,他呻吟了一声,艰难地撑开眼皮:“好疼啊……”
我现在只要一想到是我连累的这小伙子良心就跟被人打了两拳一样,赶紧问道:“你感觉怎么样?哪儿疼?”
何剑委屈巴巴道:“感觉像是被人从背后打了一样……老板,后背疼。”
说着他伸手去摸后背,正是我刚刚用胳膊用力卡住的地方,我一时语塞,半天才问:“你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吗?要不是你力气那么大,我也不至于使出吃奶的劲儿勒你了。”
闻言,何剑十分茫然地看着我,半天才说:“说起来,我好像是做噩梦了,我梦到店里来了客人,还是个姑娘,她说吃蛋糕没有叉子,叫我去厨房里帮她拿一把,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来着?”
“那个姑娘长什么样?”韩沙问。
何剑拧着眉头回想:“好像……有点胖,特别白,脸上的妆有点重,穿着一件红衣服,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身上还是潮的,像淋了雨。”
一个红衣服,皮肤惨白的胖女人。
何剑越往后说,我的心里就越凉,手心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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