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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大学校园林荫道树影婆娑,阳光太灿烂。
距离袁初失踪已经过了八天了。
洛文成还有实验要做,有任务要完成,有自己的生活,习惯像是将舟楫往前推的水流将人往前带,特案组已经全面开展联系袁初的工作,他们自然而然地将洛文成隔绝在了这些工作之外。
他终于明白袁初要面对的是什么,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不知道是放下了还是再度拾起,在忙的时候无法去触碰,每次一回到家打开灯,却再没有袁初的身影。
袁初不在,洛文成也没心情做饭,每次都是在学校食堂草草解决。
他以为他很了解袁初的。
他本来以为他很了解袁初的。
他毕了业,就可以在家附近找到一份稳定的好工作,能挣钱,能和袁初一起生活,继续让袁初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不知何时,洛文成对未来的规划和期许中已经没有了其他人的身影。袁初不知何时能回来,他平淡而稳妥的期许猛然空缺,变成了机械般向前的茫然。
表象的幸福再次因为袁初的离开再次生生地撕扯开一块,带着袁初在两人共同居住的小屋的所有痕迹。
洛文成曾经以为自己至少能够承受许多事情,但当真正明白袁初时时刻刻面临着危险的时候,洛文成还是会开始抑制不住地心慌。
“文成,发什么呆呢?”
一声女声将洛文成从晃神中拉回,洛文成回神后,看着不知何时已经跟在他旁边的沈怡宁:“啊,你好。”
“你看上去很……不太开心。”沈怡宁斟酌了一会,开口。“你是要去实验室吗?咱们可以顺路。”
“嗯。”
两个人并排走着,沈怡宁开口:“有的时候我总觉得你对每个人都很礼貌,你知不知道,我了解了一下,那场篮球赛你直接就出名了,有好多小姑娘都喜欢你?”
“……我不太清楚。”洛文成回答,他对这些不太感兴趣,也不会去注意。
一提起篮球赛,他就想起扶他起身、为他出头的袁初。
“所以我就在想……什么样的人和你告白,你才会接受呢?”沈怡宁试探道。
这段时间她制造了多少次偶遇,尝试过多少次接近,洛文成都是一幅礼貌的样子,不冷落,不主动,话题没了也不会继续接下去,遇到了也只是礼貌地打个招呼,出来的邀约倒是都会明确拒绝。
沈怡宁虽然并不恃宠而骄,但也知道自己肯定也是校园女神级别的,洛文成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一遍两遍可以理解为矜持,但又有哪里怪怪的说不上来,那还不如早解决早抽身。
“……”
洛文成被问到,却只是沉默下来,没有回话。
什么样的人和他告白他会接受呢?
这个时候能第一个想到的答案往往就是真正的答案了。
可那个人却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了。
“果然,你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吧?”沈怡宁虽然有些失落,还是微笑道。看洛文成的神情,她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嗯。”
“难道是……”
“是。”
得到这个答案,沈怡宁并不意外。洛文成并没有犹豫,而他们共同认识的人也只有一个。
为自己夭折的少女心哀叹的同时,沈怡宁也为洛文成能够如此率直地坦承自己的喜欢而惊叹。
即使如此,沈怡宁还是酸酸的,毕竟她本来就是很容易被人追的那款,现在好不容易主动追回人,天降还比不过竹马,免不了也有点儿自傲心。没有过多纠缠,她坦诚开口:“他真的很幸运,我很羡慕他。”
洛文成笑着摇摇头,“他很特别,是我很幸运,能够遇到他……只是似乎有点太晚了。”
他一直都觉得能遇到袁初是他十年来最幸运的事情,这个念头从未变过。
就连终于明白了自己喜欢袁初,洛文成都并没有觉得太惊讶,似乎很久以前本就该如此。他接受得十分自然。
“一定不会晚,祝福你们!”
沈怡宁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坦然地吐出放松,微笑。她既然表白已经失败,当然也没有继续逗留的必要,找了个借口就走开了。
走到岔路,她回头望了一眼远处的洛文成。
高挑英俊到令人惊讶的青年走在林荫之下,侧影却显得有些寂寥。
就像他的身边本应还有一个人,那个人此刻却并不在。
而此刻,马戏团内。
四个幸存者正在研究多出来的这两个设施到底有什么用。五天倒计时只剩下最后一天,袁初对大家的建议就是先好好回去睡一觉。剩下三人也真的照做了。
谁能拒绝一个用拳头砸鬼砸得飙血满身的男人呢?
马戏团的游乐设施他们都相当熟悉,而这些游戏就像是现实中一个个有趣的小游戏的变种,也有相应的规则。但愈发过分的难度早已证明规则没有写到的地方困难重重,甚至可能危及生命。
', ' ')('袁初猜测,在损坏已知设施后之后出现新的设施是因为马戏团的“备用”机制,即为保证马戏团正常运行补充的设施。
而本来应该用来备用的设施,却被马戏团大手一挥规定成了必须主动破坏设施才能开启的存在。
而这最后一天,依旧有一个设施并没有出现。
袁初总觉得自己昨天晚上应该揍得狠点儿。
他现在对小丑是憋着满肚子的气啊。
“两个设施,四个人……”赵晓麦眨眨眼,“我们得留下一个人完成最后的任务。”
“但这个打气球不是必须要两个人完成吗?”陈泓提出疑问,指向一边的气球转盘。转盘上留下了一个人的位置,而演示视频里需要两个人配合,一个人负责开枪把转盘上的另一个人旁边的气球打爆。
枪台上架着的是一把真枪。
而按照马戏团的尿性,这把真枪不一定能射准。因此躺上转盘的人反而可能危险性最大。尸体博物馆在对应的序号中也确实展示了被打中好几枪的尸体。
而另一边的设施是一个蹦蹦床,蹦床上面挂着几串金属的星星,距离床面有些距离。这个游戏正是要从上面摘下星星。而对应的尸体展示的是被刺刀捅穿的尸体——蹦床下面是一片深渊,从展示的尸体来看,深渊中应当是一排排细密的刀刃,只要掉落就会被自下而上捅穿。
都很危险。
看上去只有握枪的那个人没有危险。
但实际上,握枪的那个人反而最有可能面对最后一关,而那个“隐藏的关卡”作为最后一个积分的提供者,难度只会是有增无减。
“最后一个关卡,我去吧。”袁初环视一圈,“不过你们有谁会握枪吗?”
陈泓和赵晓麦都摇摇头,袁初再转头看向白子悠。
白子悠的视线动了一下,也摇摇头,盯着轮盘看,似乎很想上去。
袁初到警局训练过,多多少少会握枪,以他的体能也最适合握枪。“我们再看一遍演示视频。”
四个人又聚在打气球的围栏旁,重新看了一遍演示视频。
白子悠说:“不是所有气球都是被子弹打破的。”
为了确认,他们拉回去重新看了一遍,有气球被其他气球的冲击打破,但最终仍然显示顺利通关,再确认了几次依然如此。
“也就是说只要气球可以在规定时间内被弄破……”赵晓麦思考道。
“那我们在外面开枪,在外面开枪的人算参与了游戏吗?参与游戏需要在围栏内吧?它不是每次都把我们关在外面……”
“应该是这样的。”袁初思考了一下,回复。“谁进去了把枪递出来,我试试?”
他们必须先知道这个游戏结构是怎么样的,才能知道怎么安排蹦床的参与者。
一说到要过去,大家都犹豫了。
那把枪是个真家伙,气球的排布又密集,稍稍偏开一些都是血浆四溅。
白子悠没有犹豫,看上去甚至有点儿奇怪的跃跃欲试。他走进去后倒计时十秒都没人再进去,围栏咔地一声关上,电子屏幕上的参与人数显示为“1”。
他并不急着上转盘,而是先把枪拿下来,走到围栏前将枪地给了袁初。袁初接过枪,望上白子悠的眼睛。
没有恐惧。没有任何和恐惧沾边的情绪。那双猫眼里甚至带上了期待和兴奋。
白子悠从来没有表面上看来那么乖巧,袁初一开始就明白这点。
他接过枪,沉甸甸的枪支。
在其他地方他可摸不到这么一把枪。警局的枪即使拿来给他训练都是有严格限制的,而每个向往力量的人,都不会没有在心里期待过拥有一把实实在在的枪。
如果说他没有兴奋,那也是假话。
袁初将枪端起时,白子悠早已回到转盘前。
转盘上自带的手铐脚铐将白子悠的四肢锁住挂起,随着挂在转盘上的彩灯开始依次亮起,音乐声伴随着白子悠一起转动。
此刻被锁在转盘上的白子悠就是一块砧板上的鱼肉,袁初的准心跟随着白子悠的头部——
轻轻按下扳机,承受一点儿后坐力,他能将这只猫咪的漂亮脑袋炸成碎片。
白子悠知道袁初的枪正瞄准着哪里,却没有开口,只是微笑地望着袁初。
有人将项圈扯紧,有人将生死交付。
白子悠望着袁初的枪口微笑。
袁初自己能意识到他其实想要杀了他吗?
旁边的人碍于视角,看不清那样的眼神,被绑在转盘上与袁初对视的白子悠却看得清清楚楚。
那样深邃的眼眸带着残忍的快意,死死地盯着猎物的眼睛,举着枪的猎人潜意识中本能地思考该将子弹嵌进哪块肌肤,炸出的血肉才更为绚烂,符合高级美感。
袁初想要杀了他,他们同样地因为这一想法而感到快乐。他们是同类。
袁初微微侧过准心,扣动扳机。
“咻——啪!”
', ' ')('强大的炸裂力炸开一片气球,最后一个气球堪堪炸到白子悠脸上。不出所料,小丑加强了枪支的威力。如果他稍微射偏一点儿,血肉会遍地开花。
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白子悠却连抖都没有抖一下,兴奋之下是平静。
似乎他早已习惯了如此。
兴奋是袁初带给他的感知,面对死亡,他只有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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