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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安和还是那个蒯安和,并没有因为“托”的身份被揭穿而有一点点改变。
倒是柯纯会觉得自己怪怪的,面对他时再也没有之前的自由和坦然。
柯纯尴尬地摆摆手想离开,却被蒯安和热情邀请:“没事,进来坐坐,反正今天也空。”
盛情难却,他走进了排练室。
刚落座,蒯安和毫无预兆地开始了钢琴弹奏。
猝不及防的表演只让柯纯诧异了一秒钟,马上就被这段优美的旋律吸引住了。
和着琴声,蒯安和轻轻吟唱起来。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浓浓的古风韵味仿佛把柯纯带到了古色古香的江南小镇,暮色渐渐下沉,唯留点点波光于蜿蜒的水面之上,白天的小精灵在与人们挥手道别,一轮浅色的月影浮上蔚蓝的天空。
蓝天下是一家三口幸福的背影。
只比石桥高出一个头的男孩子伸手指向远方,抬头对自己的母亲说话。
母亲温柔地展露笑颜,轻声细语地念出这首诗。
柯纯此时脑中浮现的画面正是欢送会那日蒯安和分享的故事。
在知道了他和他妈妈之后的事情后,这一幕莫名被染上了一点悲伤。
蒯安和的声音非常干净,他柔柔的吟唱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怀念之情,莫名其妙的让人有落泪的冲动。好像他的歌声直接进入你心灵最深的部位,轻轻的、柔柔的,抚摸着你的心灵。
柯纯在一旁听入了神,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他还沉浸其中、意犹未尽。
蒯安和却坦然的多,他平静地说:“这是我妈妈发行的第一张专辑。”
“就是你在你外公外婆家看到的那张?”柯纯问。
蒯安和点点头,感慨道:“很奇怪。对这个狠心抛下我们父子的女人,我本应该憎恨她。但只要听到这首歌,听到她温柔的声音轻轻吟唱,那些怨啊恨啊全都从我脑袋里消失了。它总让我想起我们一家人的那次旅行,在石桥上她的眼神充满了关爱,我宁愿相信那是真的。”
“所以你爱她,一直爱着。”
蒯安和的笑容十分温暖:“嗯,我知道我一直爱着她,一直很想她,想让她知道我已经长大了,长成了一个很优秀的人。”
“你当歌手也是为了你妈妈吧?”
“也许吧。这是她留给我的礼物。”
蒯安和离开钢琴椅,坐到柯纯身边,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我希望将来有一天,再见到她的时候,可以把这首歌唱给她听。让她知道,她的儿子一天都没有忘记过她。”
柯纯眼眶泛热,几乎要脱口而出“会有那么一天的”,但突然想到蒯安和选择的方法,安慰的话变成了:“应该有更好的办法。”
蒯安和微微一愣,马上就意识到柯纯的意思,转而和煦地笑了起来,坚定地说:“我不后悔。”
柯纯觉得这句话更多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他也许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说服自己去做失德的事情。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那么选择呢?
他们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聊开了许多事情。
侃侃而谈的蒯安和就像柯纯对他的一贯印象,他们就像是两个好友,在一个悠闲的午后倒上两杯茶闲聊人生。
什么杀人游戏?
什么对立阵营?
什么生死威胁?
在这一刻好像统统都不存在。
柯纯会想,假如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应该可以和蒯安和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假如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柯纯终究还是中止了聊天,因为越聊下去他的心情越发纠结,两股截然相反的情绪在他的胸腔一下又一下的猛烈撞击,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
离开排练室的时候,柯纯感到了解脱,却立马被汹涌而来的空虚感给吞没。
他决定找个开阔点的地方散散心,便往三楼走去。
刚上楼梯,听到前面传来阵阵喧哗。
柯纯怀揣着好奇的心情往前走去,发现左手边的会议室里一圈人正坐着打牌。
一个兄弟大喊着:“这回可要把输的都赢回来!”
坐他对面的冉晓信也毫不示弱:“你知道吗?输是会上瘾的。”
你一句我一句,气氛炒得特别火热。
这帮人玩得太投入,压根就没注意到门口的柯纯。
他们为了一张牌而喜出望外,为了一次手误而痛心疾首,为了一个调侃而哈哈大笑,为了一句话而据理力争。
并没有那么和乐融融、并没有那么团结一致、并没有那么谦和礼让。
但等柯纯意识到的时候,泪水已经落了下来。
有口角、有冲突、有竞争,这才是平凡的生活该有的样子啊。
生活不就该是一排调味瓶,酸甜苦辣咸各沾一点点,才有味儿、才带
', ' ')('劲儿吗?
为什么要把他们关在这里,去研究那些极端的情绪呢?是他们这些人不配拥有平凡的生活吗?
如此想着,柯纯对于节目组及幕后黑手更是咬牙切齿。
一定要活着,活着从这里出去,每一个人。
他抹了把眼泪,默默把喧闹留在身后,继续往天台走去。
一步步迈上楼梯,打开天台的门,柯纯意外的发现那里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一个人、一个画架、一幅正在成型的素描画。
“你居然会画画?”
柯纯走到绘画之人背后,吃惊地问道。
那个让他吃惊的人微微侧头,冷静的眸子往柯纯身上一扫,只点了下头,又转过头去集中作画。
柯纯万万没想到会在天台看到薄亦然,而他更没想到的是薄亦然居然在做一件和他的气质完全不符的事情。
这不由勾起了柯纯的好奇心,他把目光放在了那幅画作上,就一眼,就深深锁住了他的视线。
不仅仅是薄亦然的画技精湛,更在于画中的场景让柯纯寒毛直竖。
画面上是两个在接吻的青年,正对观者的青年赤身裸体,头上插满了管子,好像是在对他的大脑进行控制一般。而另一个青年是一个背影,衣冠很整齐。
这不是两个人在亲热的画面,这是一场实验!
这是柯纯的第一反应。
而更让他奇怪的是,被实验的青年长得十分眼熟,柯纯总觉得在哪儿见过这张脸。
这是一张十分清秀的面庞,细长的双眼、俊俏的鼻子、薄薄的嘴唇,面颊带着羞涩的红晕,他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这一个吻中。
柯纯盯着那张脸看了好久,甚至忘记了害羞。
这时,薄亦然忽然回头问:“怎么了?”
柯纯有些尴尬,他收回视线,随便找了个话:“你画的真好,学过?”
薄亦然“唔”了一声,收起画笔,好像打算撤退。
柯纯有些着急,连忙问:“这画的是什么?又艺术……又科幻,很奇妙的感觉。”
“一个实验。”薄亦然答道。
柯纯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是……关于情绪的实验?”
薄亦然停顿了下,马上道:“差不多吧,一个研究‘爱’的实验。”
“他是谁?”柯纯指着那个眼熟的青年问薄亦然。
不想被薄亦然瞥了一眼,不咸不淡地回答他:“梦里的人。”
这听得柯纯一头雾水,那么说这个实验也是梦里的?
他把疑问问出口,却只得到薄亦然模棱两可的回答——“也许吧。”
说完这三个字,薄亦然就揭下画作收入包中,然后架起画架准备离开。
柯纯赶忙叫住了他:“这个游戏,你怎么看?”
薄亦然放下画架,反问道:“你怎么看?”
“这是错误的,包括这个游戏,还有卡片上描述的实验,以及你画中的实验。没有人应该成为实验品!”柯纯说得很坚决,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薄亦然的表情,然后他发现这个男人脸上波澜不惊。
他彻底捉摸不透薄亦然的心思。
“也许只有你这么想。”薄亦然冷冷地说道。
这是他第一次表达自己的观点,柯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紧接着问:“为什么?”
“世界的法则是弱肉强食,从古至今从来没有改变。”
“所以才会有社会,社会倡导的是人人平等。”柯纯激动地反驳。
薄亦然却滑过一抹冷笑,悠悠念了一句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说完,锐利的眼神投向柯纯,“你还觉得是平等的吗?”
柯纯咬了下嘴唇,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语。
诗是古代的诗,可阶级的参差在现代社会中也频频可见。
一边是开着几百万豪车的少爷,一边是拿着扫帚扫大街的环卫工人。
一边住着五星级宾馆套房,一边挤着青年旅舍的十人大间房。
一边张张口万人响应,一边磨破嘴皮也只孤身一人。
世界的参差充斥着生活的角角落落。
利益驱使,可以让人活得不像人。
现代社会是病了,可是那个冷冰冰的“未来”又是正确的吗?
柯纯怎么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你不想拥有永恒的生命?无上的权力?巨大的财富?”薄亦然忽然问道。
这个问题柯纯没有想过,他只要能每天开心地活着,那就够了。将来的事,他好像并没有仔细地想过。
“那么你为什么会来这里?”薄亦然又问。
柯纯被带进了对方的节奏中,下意识地回答:“想要唱歌,唱给喜欢的人听。”
薄亦然摆出了“一如所料”的样子,语调轻轻一挑:“不还是想要?”
柯纯一愣,没理解薄亦然的话中之意,但对方并没有解释
', ' ')('的意思,扛起画架离开了天台。
柯纯独自走到天台边缘,眺望那绵延的峭壁,感觉自己正被深深地吸下去。
他的脑中把进入城堡第一天到此刻的事情都回忆了一遍。
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却好像过了几生几世。
他当时报名参加这个节目一是被大学同学起哄怂恿,一是自己确实也想要学习唱歌,抱着如此简单的心情,柯纯踏进了这个深不见底的黑圈。
他以为自己会一轮游,没想到第一轮的舞台竟然发生那种事情,卢有易的事故送他进入第二轮。
那之后,城堡里的一切都变了。
他跟着兔哥他们进入地下室,发现了那个可怕的房间,还险些被关在里面。
接下来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让他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好好整理自己的感情。
习文耀失踪、与郎秋结盟、最后的欢送会、处刑室残忍的画面、缺德的“猫捉老鼠”……
这些事件就像一个个漩涡,把柯纯卷往更深层去,让他无暇去想那个最原始的问题——欲望和选择。
物竞天择、弱肉强食。
所有的人都在为自己的人生做着一次又一次的选择,每一个选择必然会有其对应的结果。
蒯安和为了他的母亲选择了成为节目组的托,所以他不在乎其他人会如何看他,这是他放弃的东西。
简虹为了自己成为最亮眼的那个人选择了偷袭柯纯,失败以后他完全释放了他的情感,因为这是他要承担的后果。
费正启选择继续站在简虹身边,为了不让他继续走错,他知道这无法让简虹很快接受他,但他不在乎。
所有人都十分清晰自己的行动和目的,就连让柯纯膈应的耿言彬,他的眼中只有利益,为了利益他什么都能做,甚至不惧死亡。
那么反观柯纯自己呢?
他太在乎别人的感受了,以至于自我被挤压在了很小的角落里。
刨去他人的因素,他到底想要什么?
一阵冷风刮过,柯纯觉得脸颊有如被刀割一般的痛感。
凉意从脚底心直窜至头顶。
而胸腔中却有一个小火苗,慢慢地燃烧,热度一点点蔓延,一种呼之欲出的冲动似乎要撑开他的身体。
——想要,赢。
原本被隐藏在意识下的东西越来越清晰,膨胀开来,让柯纯自己都大为吃惊。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随遇而安的性格,只要有人带队,他肯定就跟在后面的那种。
这个发现重重敲击着柯纯的心灵。
让他不由自主地咧开嘴狂笑起来。
原来如此。
他原先还在诧异冉晓信的人格变化,没想到这事儿居然也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这个游戏,真的很可怕。
但,能够击垮它会是一件特别爽的事情。
走下天台的柯纯心情焕然一新。
他坚信现在他们已经离胜利很近,无论是明天的送货小哥、还是等郎秋的老师回应,他们离逃离的目标只差最后一步。
等到逃出去之后,柯纯心想自己也许可以当一名记者,游走于各种现场,与恶势力作斗争,把真实还原给普罗大众。
他的心情很好,正值日暮时分,柯纯决定自己动手做一顿美餐。
正巧碰着其他几个兄弟也在厨房翻着冰箱,于是他们决定一起做菜,告别在城堡的最后一天。
厨房里的食材刚够他们十二个人一顿饱餐,叮铃哐啷的一阵忙活,热腾腾的美味摆了一桌。
香气吸引了其他学员纷纷聚来,十二人和乐融融地围坐一桌,欢声笑语不停,仿佛这只是一场很普通的兄弟之间的聚餐。
怀着对未来的希冀,每个人都分享了自己将来的打算。
有些人还会继续追逐他的演艺之梦,而有些人则选择回归日常的生活,这一遭已经够成为他们一生的谈资。
最后吃完散伙,柯纯和郎秋一起回到自己的屋里。
睡魔终于把魔爪伸向柯纯。
他倒头就睡,一觉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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