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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暗、寒冷、压抑。
柯纯把自己往角落又缩了缩,抬眼看向那扇紧闭的铁门。
习文耀在他身边一直在喃喃自语,他隐约分辨出他口中的话语,竟是让人寒毛都竖起来的一段话——
“他们要杀了我,他们要杀了我。”
从那间处刑室出来后习文耀就一直这么战战兢兢、神神叨叨的,柯纯问候他,他却总是答非所问,好似这一个空间随时会有恐怖的东西冒出来把他们几个吞下肚。
不仅仅是习文耀,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被笼罩在了这种森然不安的氛围中,恐惧一点点吞噬着他们的心灵。
整整三个小时了,他们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不知道关他们的人是谁、也不知道打算对他们做什么,他们好像被遗忘在了这个角落,即使那么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喂,别睡!”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柯纯的意识将要沉下时拉了他一把,但柯纯依旧没有抵抗住睡魔,昏昏沉入睡眠。
——
怎么回事?
那时候明明没被关多久郎秋就把我们救出去了,这漫长的等待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
最后那个声音……是谁?
——
夜,大堂中只有一排昏黄色的小灯,把这个空间划分成了一明一暗反差强烈的两个舞台。
柯纯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下楼梯,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城堡里安静极了,连一点点的风声都没有。
柯纯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一点一点的扩大,愈来愈重地捶打着他的胸膛。
他拐下楼梯,又朝前看了眼,远处走廊中安静的小黄灯显得愈发的明亮,似是在召唤他。
他咽了一口水,暗暗给自己打了个气,正想重新往前迈步时,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冒出来——
“喂!你去哪里?”
柯纯一惊,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头,就见他的“室友”走到他面前,满脸写着担忧。
看到那张脸,柯纯总算舒出一口气,他一拳打在“室友”的左胸以发泄自己受到的惊吓,然后回答道:“我想去地下室看看,总觉得耀哥的失踪和那儿有关。”
“室友”的眼神变得坚定:“我陪你去。”
不及柯纯答应,他主动往前走去,柯纯想要出声阻止,可望着那人干脆果断的模样,终究没有把话说出口。
另一方面,有人作陪,他的心确实踏实了很多。
——
“室友”?我的室友不是郎秋吗?
可我为什么那么肯定地知道他是我的“室友”?
更况且,那次去地下室明明是郎秋陪我一起的?
这张脸好像是在大门口时闪过脑中的那张脸……
他……到底是谁?
——
热闹的演播厅,选手们三五凑堆,有互相道贺的、有相拥而泣的、有互开玩笑的。
柯纯的面前站着的是蒯安和,他微笑着把手搭在柯纯的肩膀,鼓励他道:“下一轮我们一起加油!”
而此时的柯纯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在刚刚的比赛中他的伴奏被临时换了,结果拿了开赛以来首个0分,他以为自己这次铁定要走了,为此惶恐不安。
好在蒯安和履行了他的承诺,在最后关头选择了柯纯,总算不用再去那个可怕的地下室……
咦?
柯纯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他为什么会以为输了一定会去那个地下室?
他对蒯安和道了声谢,两人有说有笑地往演播室的外头走去,没走几步路,后方传来一声爽朗的呼唤——“纯儿。”
不用回头,柯纯就认出了是“室友”的声音。
果不其然,“室友”匆匆赶上他们,一下勾住了柯纯的脖子,然后冲蒯安和微笑致意。
他劫后重生地叹道:“吓死我了,我以为我死定了!”
因为他的伴奏也被换了,柯纯觉得这是节目组对他俩昨晚擅闯地下室的惩罚。
好在“室友”随机应变,安全度过了那个危机,并且卡位进了下一轮。
“多亏了安和啊,我俩又能再多当几日室友了。”
“室友”咧开嘴,开朗地笑着。
——
这种感觉怪怪的,柯纯发现自己挺依赖眼前这个不知名的“室友”,而这个“室友”确实是他喜欢的类型——阳光、开朗、直爽。
只要他嘴角一咧开,就能看到最温暖的阳光。
明媚的阳光在记忆中定格,忽而颜色一块一块的剥落,笑容支离破碎,藏在背后的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这次又是什么?!
柯纯瞪着双眼,努力要在四周的黑暗中找寻视觉的落脚点。
先视觉而来的是听觉,从轻到响的一声声惊呼和惨叫慢慢向柯纯的头顶心汇聚,把他一层层包围在中间。
黑暗中,一束聚光灯
', ' ')('“啪”的打亮,在柯纯的眼前拉开了一个大舞台。
聚光灯缓慢地从右往左移动,一张张惊恐、绝望的面孔逐一暴露在灯光之下。
这惊悚的一幕让柯纯不由倒吸了一口气。
他辨认出其中有冉晓信、耿言彬、蒯安和……还有他的“室友”,只有一张脸他从未见过。
“室友”就趴在他的脚边,双手朝他伸来,那是一张极度扭曲的面庞,眼珠子往外使劲的瞪着,嘴张得特别大,露出其中锋利的牙和鲜红的舌。
他在控诉我?
不知道为什么,柯纯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同时没来由的负罪感捣弄着他的五脏六腑。
除去“室友”外的四个人也都以不同的姿势倒在地上,或是针锋相对、或是摇尾乞怜、或是贪得无厌,宛如一副刻画着人类极限张力的油画,带给柯纯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甚至连思考的本能都一瞬停止。
然而这一幕并不是舞台的终幕。
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的“笃、笃、笃”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内荡开层层回音,如同“死神来了”的序曲,危险与不安随之一步一步靠近。
黑暗中有一个人影,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他在缓缓向自己走来。
人影最先只是被强光勾勒出一个淡淡的轮廓,慢慢的往前,快要露出他的面容时——
一道白光从天顶划下,世界中只剩下了白色。
柯纯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嗡嗡”的,仿佛有上百只蚊子在那儿开大会。
他使劲地摇头想要驱散它们,终于有一个声音像是由天而降的上帝之音,从远处穿破一切嘈杂穿入柯纯的耳朵。
——“柯纯!”
白色终于被慢慢融化,映入眼帘的是现实世界,一张布满汗水的脸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柯纯的眼前。
“郎……”话未尽,柯纯只觉得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他一把抱住了来人,把头靠近他温暖结实的胸膛,呜呜呜的像个小孩一样哭了起来。
郎秋身上的味道仿若有静心的功效一般,柯纯哭了约有半小时,慢慢地平复下来。
他毫无保留地把刚才脑中的那一幕幕与郎秋和盘托出,最后无助又绝望地确认道:“我是不是疯了?”
郎秋没有很快给柯纯回答,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柯纯紧张地盯着郎秋的双眸,并紧紧抓住他的衣袖,仿佛一松手他就会被不知名的浪潮冲走。
过了一会,郎秋低声问:“你有没有想过,那些片段都是真的?”
柯纯万没想到等来的会是这个回应,他近乎崩溃,嗓子也被哽住而发不出声,只凭着轻微的气息音说出一个他自己都觉得离谱的猜想:“现在是假的?”
“……当我没说。”郎秋很快收回了他的问题,然后岔开话题,“最终轮比赛今天晚上8点开始,你的手枪我替你拿了。”
说着,郎秋从腰间摸出一把银白色的手枪放到柯纯手中。
柯纯接过手枪,木木地盯着它看了一会,还没有从那一串奇异的幻境中缓过神来。
握在手中的枪支枪身通体银白非常漂亮,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沉重,更像是一个精致的模型,跟假的一样。
但是用这支枪就能结束一个人的生命。
想到这里,柯纯的心变得沉重。
他黯然垂下眼眸,轻轻道:“你可以不用给我。”
这句话他是认真的。
他真的心累了,在人心离散的现状下,他无法违背自己的原则主动去攻击别人,但也不想坐以待毙成为别人的枪下亡魂,倒不如把自己的命运交给郎秋。
非得有一个人赢到最后,他希望那个人是郎秋。
这个心思很容易就被郎秋看穿了,柯纯怎么都没想到会从郎秋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话:
“你才是最有资格赢到最后的那个人。”
赢到最后……
刚才脑中的幻境再次浮现,倒在地上死状惨烈的五人之中没有他。
他心底的危机感愈来愈重,那么他在哪里?
答案呼之欲出,可是柯纯不敢去想,或者说不愿意去相信。
他绝无可能坐视伙伴自相残杀,更不会成为这一切的元凶!
不……不可能。
肯定是最近神经太紧张让他产生了幻觉。
假的,都是假的!
柯纯甩了甩脑袋,把那些可怕消极的想法抛诸脑后。
“我不能放弃!”他说的很坚决,更像是对自己的承诺。
郎秋没有多问,这段日子的相处及近距离的观察,他很明白柯纯的为人,以及他的信念。
他不会放弃自己的原则,不会放弃和节目组的对抗,不会放弃这里每一个人的生命。
既然如此,郎秋能做的事情,就是帮助这个“理想主义者”,他自己也十分好奇“理想主义者”究竟可以把“理想”贯彻到什么程度。
于是,
', ' ')('他就自己所知,分析现状道:“手枪已经发给每一个人了,我离开的时候看到他们在商量组队和对策,每一个人都是认真的想要赢下这场比赛,面临死亡的威胁,人类的潜力是无限大的,这会是一条很艰难的路,你确定要走?”
柯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这在郎秋的意料之中,他很快进入下一段分析:“手枪我试过,没有弹匣,拆解方法还不知道,我推测里面应该装载了一个特制的电子系统,通过人手的温度感应来开启发射的开关。我试过随便朝某个物体开枪,有扣动扳机的体感,但没任何效果。”
说着,郎秋拿起手枪对着窗户扣动了扳机。
什么都没发生。
“他们不会骗我们,”柯纯用食指点了下自己的眉心处,“只有对准这儿才会产生致命性的伤害。”
那个死在门口的人眉心处有一个小红点,也证实了他是被人击中眉心才丧命的。
“要精准地击中眉心是一件很难的事,除非长期练习射击的人,不然很难做到一击毙命。”郎秋盯着手中的枪口,轻声分析。
柯纯也把自己的手枪举起来放到眼前前后左右地细细端详。
手枪的重量并不重,拿在手里跟个玩具手枪似的,但是银白色的枪身泛着晶莹的光泽,确实如郎秋所言,并不似一把普通的机械手枪,科技感十足。
他把枪口抬到眼前,往里面望去,是漆黑的“弹道”,所谓的产生攻击的“声波”应该就是从这里面射出的。
“声波攻击……应该是一个范围吧?”柯纯忽然想到。
这个发现也让郎秋恍然大悟:“确实,可能是在声波的扇形范围内都能造成有效的攻击。那样这把枪就很厉害了,只要持枪者在攻击对象的前方任意方位发炮,就能造成致命性的伤害。不用专门的射击训练就可以杀人。这种手枪还不会有后坐力……太狠了……”
“嗯,我们现在推测出了它的攻击范围,只要保证视野之内没有危险,就不必担心被攻击,可以这么理解吧?”
既然必须得在前方发炮才有效,那攻击者就一定在攻击对象的视野可及范围内,排除了背后偷袭的可能。
郎秋补充道:“只要没有遮挡物的话。”
他想了想又说:“但保证自己不被攻击并不能保证他们之间不会互相攻击。”
他知道柯纯的目的是要保护每一个人的生命,但他们能控制得了自己,又怎么去控制别人?
“他们不会听我们的,尤其是现在这种你死我活的场面,他们不会把信任交给除自己以外的人。”
不用郎秋说,柯纯也明白这个道理。
面对自己的生死存亡,每个人想的都是怎么让自己活下去,这从之前冉晓信偷拿食物的那一刻起柯纯就深切地看透了这个道理。
想要再用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去说服这些人,肯定是一条死路。
文的不行,那就用武的。
“把他们困住,行不行?”柯纯提议道。
“怎么困?”
“锁在房里?”柯纯的眼睛闪闪发光地注视着郎秋,“你那么厉害,这个不难吧?”
郎秋缓缓摇了摇头:“如果是一对一的话没问题。但我刚才说了,他们组队了。依我看,蒯安和和冉晓信应该会一起行动,而耿言彬在说服薄亦然。”
“一对二你不行吗?”柯纯的眼神充满了膜拜和期待。
但郎秋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不是行不行的问题。你想,把他们关起来就高枕无忧了吗?他们是人,有思想会行动,我们关的了一时关不了一世。”
“对!关键还在于红玉,我们之前不是已经解决她了吗?她怎么又出现了?”柯纯凝眉思索。
这个问题郎秋也不知道答案,正因为不知道他们还面临着另外一个严峻的问题——即使这次再把红玉报废了,那她会不会再次复活?
“太难了啊!!!”柯纯绝望地叫了起来。
关人也不行,对付红玉也不行,他们到底该怎么应对眼下的状况?
“只有一个办法。”郎秋说。
柯纯把耳朵凑了过去,洗耳恭听。
“把游戏推进下去。”
“?!”
“让他们以为游戏还在继续。”
这说得柯纯更加迷惑了,这个“杀人游戏”,不是死就是活,要怎么让他们“以为”?死和活还能造假的?
郎秋瞥了眼柯纯,脸上闪过一丝狡黠又得意的笑容。
“我需要一点时间研究这把枪。”
?
柯纯用自己并不算发达的脑细胞使劲跟上郎秋的节奏。
“要对枪动手脚?”
郎秋微微勾了下唇角:“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你有几成把握?”
“七八成吧。”
虽然不知道郎秋到底什么打算,但柯纯无条件相信郎秋。
他打了个哈欠,巨大的困意朝他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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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给你了,我……有点累。”
说着,柯纯在自己的床上躺下,拉起被子,准备小眯一会。
眼睛刚一闭上,又倏地睁开,惊慌地转头去找郎秋,当看到人还在时,他的心才放下,并且像个小孩一样撒娇道:“你不许走,一直在这里好吗?”
郎秋愣了下,直到自己点完了头,才反应过来这个动作的含义。
他歪了下脑袋,心里头感觉奇奇怪怪的。
他把手探进口袋,那儿放着他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想要拿出来记录些东西,当手触碰到口袋里的某样东西时,他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柯纯,并张口短促的“啊”了声。
床上的柯纯已经安然入睡,神态放松、呼吸绵长,郎秋不忍叫醒他,于是便摸出笔记本,又按了按口袋中的那样东西,伏案写起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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