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嬷嬷福下身,一副安分守己、毕恭毕敬的模样。
晓媚斜靠在拔步床的秋香色大迎枕上,带笑不笑的说:“呦,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可是太妃娘娘有什么旨意要领传达么?”
宫嬷嬷低眉顺眼儿的说:“也没有什么大事儿,就是府里昨天做了些新式样的点心,太妃娘娘惦记王妃,打发老奴挨样儿的给王妃送过来尝尝,顺便儿问问王妃在这里是否住得惯,若住不惯的话,就随老奴回府去吧!”
晓媚呵呵笑着说:“难为太妃娘娘还记得我,我在这儿住的倒是挺好的,偶尔闷了还会来几个刺客送上门儿来,让我杀了解闷儿,下人勾结匪类刺杀我,我也可将他们全部处死,不像在楚王府,明知道有人给我下毒,可最后却不了了之了,说起来,这可比在楚王府自在多了,我是不打算回去了!”
宫嬷嬷听说刺客和别院里的下人都被晓媚杀了,脸上也不由得露出几分惊惧的神色,她堪堪的说:“王妃可真会开玩笑啊,青天白日的,哪来的匪类刺客,呵呵……”
晓媚的脸一冷,毫不客气的说:“宫嬷嬷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吗?我身为王妃之尊,会跟你一介下人开玩笑?你哪来的自信呢?”
宫嬷嬷是尹太妃从宫里带出来的老人儿了,十分得脸的,就是府里的年轻主子见了她都得少不得叫她一声嬷嬷,给她几分面子的,今儿晓媚这么不给面子的申斥了,一时间倒叫她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应答了。
晓媚冷着脸说:“昨夜一伙儿刺客来刺杀本妃,幸好我身边儿的人都是会武功的,双方打了起来,砍杀声震天,可惜,这别院里上到管家,下到小厮侍卫,没一个出来帮本妃的。嬷嬷想想,这么不忠的奴才,还留着做什么呢?所以,本妃就把他们跟那起子刺客一起杀了,连尸首都烧成灰儿随风散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晓媚的语气轻描淡写的,仿佛那几十条人命根本不值一提似的,吓得宫嬷嬷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浑身也直冒冷汗,勉强的待了一会儿,她起身告辞了,走的时候,她连头都不敢回,脚底下像生了风似的,恨不能撒腿就跑,真怕走迟了自己也落得被杀死焚尸的下场。
坐到了车上才发现,自己的身子已经‘突突突’的在发抖了。
“快,快回去……”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吩咐了车夫一声,随即捂着胸脯瘫倒在了车壁上,这会儿,她不得不承认,这个楚王妃,已经不是当初跟她学规矩时那个谨小慎微的小女人了!
送走了宫嬷嬷,晓媚忽然发现小白不见了,她吓了一跳,忙吩咐大家去找。
找了半天,在东边耳房里找到了,那小东西正在案子上摆的一溜点心盒子里大快朵颐呢。
那些点心都是宫嬷嬷带来的,晓媚根本就没打算吃,谁知道尹太妃那老妖婆会不会在点心里给她下点儿毒什么的。
所以,看到小白在那大吃大嚼,立刻吩咐把点心都撤了,丢到外面去!
小白吃得正开心呢,冷不防被人从点心盒子里抓出来,它呆呆的看着自己主人,嘴巴上还沾着点心渣子,小爪子上也脏兮兮的,到处都是点心渣子!
“小吃货,也不问问这东西能不能吃,就只管往肚子里塞,万一有毒看不毒死你!”
晓媚数落着,拿起帕子仔细的帮它擦嘴巴上的点心渣子,小爪子上的梅花肉垫也没放过。
正擦着,小白一见自己的美食被忍冬给撤走了,急忙跳出晓媚的怀抱去抢,可惜,它的小身子根本抢不过人家,没等它落在地上,几样点心已经被忍冬端了出去了。
眼看着自己的美食被撤走了,小白顿时不干了,拉着晓媚的裙摆,一边指着忍冬远去的背影,一边吱吱吱的叫着。
见晓媚无动于衷,小白耍无赖似的在地上打滚儿,一会儿滚到左边,撞到墙停下来,拐个弯儿,继续滚向右边,撞倒晓媚的脚上。
“吱吱吱——吱吱吱——”
它哼哼唧唧的声讨着,想要拿回自己的美食。
晓媚将它捉了起来,放在膝头,颇有点儿头疼的说:“小白,那些点心要真的能吃,我一定会给你吃的,可那些东西都是昨晚刺杀咱们的人给的,说不定里面给下了毒呢,万一你为了这点子口舌之欲被毒死了,岂不是不值得?”
小白一听,顿时睁大眼,抬起自己的两只小爪子凑到鼻子前嗅了嗅,随即摇摇头,又‘吱吱吱’的叫了几声。
晓媚看着它的表情,迟疑了一下,试探着说:“你是说?你能嗅出食物有毒没毒?”
“吱吱——”
小白郑重点头,眼神坚定无比。
“嚯!想不到你还有这种本事呢!”晓媚惊喜交加,感到自己好像捡到宝了。
小白却指着外面,焦急的“吱吱吱”乱叫,好像要她把那些点心拿回来似的。
晓媚却不大放心那些东西,尹太妃老奸巨猾的,就算没有在点心里下毒,往里面放点儿容易与别的食物相克的东西,也很危险啊!
她摸了摸小白的脑袋,温柔的说:“那些东西咱不要了,等明儿我带你到京城去,哪里有好多家点心铺子呢,到时后,你爱吃什么,我都买下来给你吃,好不好?”
小白低下头,像是在考虑她的方案似的,半天才下定决心,它重新抬起头,郑重的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表示成交了!
第一百章买人
尹太妃听闻晓媚竟把她所有的刺客和别院的下人都处理掉了,更加确信她是投靠了完颜太后,一时间急火攻心,加上可恪靖的丑事,使她一下子病倒了,一时间倒没空儿去找晓媚的麻烦了。
晓媚在别院里过了两天舒心日子,第三天便让岑九驾着车,到京城的牙行去买人。
所谓居安思危,她必须赶在尹太妃再次出手前,多买些有战斗力的人回来,加以训练,以备不时之需。
虽然尹太妃现在还没有对她出手,但这只是暂时的,既然已经对她起了杀心,断无再收回去的道理了,她们之间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只是看最后死的死哪一个了。
而且,她还得防着李德妃,她打了李德妃一个耳光,那李德妃是个毒蛇一样的女人,绝不会被打还忍气吞声的,不定什么时候窜出来咬他一口,她必须尽早的防范着,以免横遭不测!
岑九赶车很用心,专挑平坦的路走,不像别院原来的那个车夫,总像是跟她作对似的,哪有坑往哪赶,颠簸得像是再坐过山车似的。
马车又悠悠晃晃的行进了两个半时辰才进了城门,接着便一路飞奔起来。
官道修的平整,铺着青石板,宽敞平坦,不比山间土路,走起来速度快多了。
晓媚抱着小白,兴致勃勃的将车窗推开半扇瞧外头的景色,初冬时节,树叶已经全落光了,街上的行人也都穿上了棉的,还有怕冷的甚至把皮袄子都武装上了。
当然,还有没有棉衣穿的穷人,抄着手拱肩缩背的疾步走着,嘴里还哈出了白气,冻得哆哆嗦嗦的。
行到最繁华的昌盛大街,晓媚吩咐在最出名的小吃糕点铺子‘甄福斋’门口停下了,命尺素去甄福斋把好克化的各色的点心都买回来一些,她答应过小白,要给它买很多很多点心的。
尺素也很喜欢小白,看到小白扬着小脑袋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差点把整个甄福斋的点心都买全了。
小白看见十几包油纸包的点心,乐得吱吱直笑,扒拉着小爪子就去解最上面的点心包裹的绳子,晓媚怕它扒散了,将它拎到了一边儿,亲自帮它把那封糕点解开了,又拿出一块儿来送到了它的嘴边。
小白急忙用小爪子捧了,吧唧吧唧的吃了起来……
到了牙行,岑九等陪着晓媚进去了,人牙子听闻晓媚一下子要买人十几甚至是几十个人,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把牙行里的所有男丁都唤了出来,任晓媚择选。
今年收成不好,人市上卖身的价贱,晓媚在这些人中环视了一圈儿,只挑中了四个人。
其中有一对儿师徒,师父约三十多岁,叫孟大生,徒弟才十四岁,叫孟豆儿,师徒俩原是跑江湖卖艺的,因住客栈做饭时不慎走了水,把客栈给引着了,他们师徒没钱赔偿,不得已便出来自卖身赔偿,师徒俩走南闯北多年,见多识广,也是有几分本事在身上的。
还有个二十多岁岁的,叫陆忠,本是给一商户人家做护院的,那户人家去年举家南迁回了老家,陆忠不大愿意离开家乡,便离了那家开了个武馆,教习一些小孩童棍棒拳法,怎奈命里不济,一日一个孩童在走梅花桩时不慎落下,天缘凑巧磕到了脑袋,将脑袋磕出血了。
那孩童的父亲本是个破落户,在京城中一向敲诈勒索惯了的,见儿子在武馆内受了伤,便纠集了一帮无赖,天天来聒噪陆忠,定要二百两银子方才罢休。
陆忠只身一人,开个小小的武馆也只够填饱肚子罢了,哪有二百两银子偿还他?被逼无奈,又觉得生计艰难,索性又思量着卖身寻个东主,一来也好不叫那些泼皮无赖聒噪,自己也有个依仗,二来他的年岁也到了娶亲的年纪,若有了主家,还能配给他一个丫头做媳妇,所以,便来了牙行,自卖自身。
晓媚见这陆忠面相忠厚老实的,人也算是精干,便也买了下来。
还有一个角牛奎的憨厚汉子,生的膀大腰圆,健硕如牛,力气也一个顶三个使唤,可惜这厮的食量太大,一顿能吃下四五碗糙米饭,上个主家是悭吝的,利用他到秋收过后,眼看着一冬天又得不少粮米吃,索性就将他发卖了。这样既能省下他一冬的口粮,卖了的钱又能拿去放印子,等来年春耕时再买上两三个使唤也是一样的。
晓媚见牛奎憨厚老实,又不多言多语,便拿银子把他也买下了。
剩下的男丁不是老的,就是幼的,不是瘦弱的,就是看起来奸猾的,晓媚挑了半天,也没再挑到入眼的。只好算还了这四个人的卖身钱,拿个他们的卖身契,带着他们离开了。
到了牙行外,晓媚叹息说:“还指着这趟出来多买些人,充实咱们的庄子呢,可惜就只挑出来这几个,连干活都不够使呢又怎能指着他们看家护院呢?”
尺素的哥哥岑川道:“王妃若想买男壮丁,小人倒是有个好去处,此处往南二三里,有一个骡马市场,那边卖人的多的很,很多事爹娘养活不起了卖儿卖女的,也有是自卖自身的,比牙行里的挑选范围多多了!”
晓媚一听,忙叫岑九赶着车,往岑川说的骡马市场去了。
马车滚滚离开了繁华的接,往城南的骡马市场而去。一到那里便是一片喧嚣吵闹之声,马车走的很慢,不时就有牵着骡马牛羊的商贩从他们车前晃荡着过。
晓媚蹙着眉,索性关上了车窗,省得那牛羊骡马的骚味传进车里,片刻后,马车便到了市场头临时人市。尺素帮她带好帷帽,扶着她下了马车,岑九、岑川和尺素、兰素陪着她往里走,马三留下来看着车马和新买的下人。
晓媚带着纱帽,在这些插着草标的人群中穿梭着,临时的人市四处都是卖身的,有自卖自喊的,有卖儿卖女的,有头发花白的老人哭着不要银子,只求每日能吃饱饭,冷了有屋子住的。
除了本地的人牙、富户转悠着在挑人,璎珞还听到不少操着外地口音的。更有穿戴风流老鸨打扮的妇人穿梭着专找那水灵的丫头的。
只是这些丫头被卖出去后的命运是可想而知的。
晓媚看得唏嘘不已,从前她一直住在楚王府里,锦衣玉食惯了的,不知民间尚有如此穷困的人,只可惜她现在的手头并不十分宽裕,不然,真想把这些可怜的人都买回去,安顿在别院里。
正寻思着,旁边插过来一对兄妹来,噗通两声便跪在了身前。
那少年瞧着十七八岁的模样,拉着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女,磕了个头便扬起脸对晓媚道:“夫人看看我们兄妹如何,我叫杨超,我妹妹杨雨娘,我识得几个字,跑的快,会算账,能牵马,还有一身用不完的好力气。我妹妹也是个能干的,会做饭,能绣花,夫人买了我们兄妹。农忙时小的一个能顶两个劳力使,农闲时小的一天就吃一顿饭,我妹子除了会做饭、会绣花,还能纺纱织布,擦擦洗洗,凡是能干的活计,没有我们兄妹不会干的!
杨雨娘不如她哥哥会说,只恭敬得磕了头,急切的道:”夫人爷就买了我们吧,我们真的什么苦都能吃。“
晓媚刚要开口,就听不远处一阵骚动,接着一个穿暗青色锦缎长袍的公子哥带着几个小厮随从冲了过来,那公子哥瞧见跪在晓媚面前的兄妹俩便叫了起来。
”快,在那里,给公子爷堵住他们!那小子滑着呢,别让他再带着小美人跑了。“
他一声吆喝,几个随从大叫着便冲了过来。
晓媚一看势,再听那公子的话,又瞧了瞧跪着小姑娘清秀的眉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倒是那兄妹俩,瞧着那群人追了过来,也不纠缠着晓媚一行寻求庇护,匆匆爬起来就要走。
晓媚倒是勾起了唇角,道:”慢着,谁准你们离开了,你们兄妹我们买了!
这少年却是个心性善良的,许是看晓媚这一行人势单力薄,比不得那边追人的公子哥,便不欲给他们添麻烦,那边一追来,他便要带着妹妹走。能有这份心性却是难得,由兄及妹,他那妹妹眼神清明剔透,也不会差了。
少年听到晓媚的话,一时露出狂喜之色来,又犹豫得望了眼追上来的人,欲言又止,晓媚便点头道:“你们的户籍和路引在哪?好好的交上来,待会儿带你们去官府去落籍。”
所谓落籍,就是把他们良民的身份落成是奴籍,有了官府的执照,他们兄妹俩从此便是晓媚的奴才了!
少年见那边人都已围了上来,晓媚却还这般说,当下便没再吭声,拉着妹妹跪下又重重的磕了个头,爬起来后不动声色地站到了晓媚的身后。
那边,穿小厮衣裳的几个男子已追到了跟前,期中一个尖嘴猴腮的抬手便来扯杨雨娘的胳膊,却被岑川一脚踢了个趔趄,跌倒在地。
小厮惊叫一声,怒目瞪着岑川,岑川冷哼一声,道:“没长眼的东西,没见这两个人我们王妃已经买下了吗?”
小厮瞧了晓媚一行几眼,见不过一个贵妇打扮的女子带了两个丫鬟,一老一少两个侍从,便轻视的昂了头,道:“哪门的的王妃这么不省事,我们公子要的人,莫说王妃,便是贵妃也不敢争的!”
说话间,那穿暗青色锦袍的公子哥也追了上来,一双眼睛阴鸷的盯着晓媚身后的杨雨娘,道:“老老实实给爷过来,不然仔细你的皮要紧!爷如今好言好语和你说话,掏银子买人,真惹恼了爷,爷将你白抢回去也是没人敢管!”
杨雨娘哆嗦了一下,急忙靠在了她哥哥的怀里,杨超虽然不及那公子哥儿的小厮威武健壮,但还是很爷们儿的将妹妹护在了怀里,对那几个登徒子怒目而视,毫不畏惧。
晓媚蹙眉道:“都说了,人本妃买下来了,这位公子是要在本妃手中夺人么?”
那公子哥却一撸袖子,窥着晓媚的面纱,道:“凭你什么王妃,爷一概不卖你的面子!你们可知爷什么来历!你吃罪的起吗?”
晓媚淡淡一声轻笑,道:“哦,不知公子是什么来头?不过看起来公子应该是京城的世家子弟吧,听闻京城大户人家都是要脸面的,不管公子爷是什么人,想在光天化日下强抢民女?传出去恐怕不止会污了公子的名声,怕是阖府的名声都要给公子牵连带累了吧!”
她的话不见声音多高,语气也不紧不慢,甚至带着股淡淡的笑意,最后一句时拉长了音调,大有威胁的意味,却实实在在的说到了人的心理。
暗青锦袍公子面色微变了下,目光不善地盯着晓媚。却见那她不退不进,依旧从容淡定的站着,不知怎么就给人一股压不倒的气势和无法于之相搏的威压,那几句不冷不热的话,也正戳在了他的要害上。
旁边一个年纪大些的小厮见此,拉了拉那公子的袖子,小声劝道:“公子爷,大将军这两天正为没抓到伤轩公子的刺客闹心呢,爷真犯不着为了个丫头给人留话柄,万一这事儿传到大将军耳朵里,大将军再拿您作伐子出气,真真儿犯不上呢!”
暗青锦袍公子想到了伯父叶大将军威严十足的样子,又想到了这件事儿传到他耳中的后果,咬了咬牙,冷哼一声,踹了小厮一脚,道:“抢个人都手慢,还不滚!”
说着一甩袖子,带着一群人吆喝着走了。
晓媚也不意外,只转身冲那兄妹二人道:“人市东头口停着辆带了楚王府标识的马车,看车的是个叫马三的小厮,你们别跟着了,过去马车候着吧,车上有吃的,马三会暂且安置你们。”
兄妹俩大吃一惊,要知道方才晓媚吩咐买人时,旁边的管事已经利索的将银子给了他们兄妹,如今又没到官府落籍呢,楚王妃竟放心让他们兄妹自行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