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审视的目光在我脸上游弋了半晌,眼底情绪渐渐温和,隔空朝我点了点头,嘴角的笑容带了几分歉疚之意。
我没忘记自己在工作,按捺住搭讪的想法继续穿梭在人潮中,却时不时想回头确认那个人的存在。
一出神,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他手里的酒洒了我一身,我的酒杯落在了地上,跳舞的人将玻璃渣踩得更碎,根本拣不起来。
冷酒泼得那人清醒了几分,打算找我理论,猛地拽住我手腕,模糊的视线逐渐明朗,怒气意外的消弭不少:“诶,你是······章纪杉你过来看看,这不是你那个······那个······”
他措辞半晌,仍然没说出来,我的手被攥得生疼,失误在先,又不好意思挣开,正为难的时候,先前看我的那个人出现了。
见到他的时候,我都忘了尴尬和痛觉,只是在想“原来他叫章纪杉。”
确实如同杉树一样挺拔沉稳,温和的神情令人感到安心。
“你认错人了。”章纪杉拍了拍醉酒男的肩膀,“先松手。”
“认错了?”醉酒男松了手,虚着眼靠近我,瞳仁定住,看了一会儿,抬手挠了挠后颈,“还真搞错了,不好意思啊美女。”
“没事儿。”
我还顾虑着地上的玻璃渣,怕被人踩到,下意识弯腰伸手去捡,结果肩膀被人扣住,侧过脸一看,是章纪杉。
他皱着眉,神情沉肃:“你干什么?”
我指了指地上被灯光照得闪烁的玻璃渣:“捡垃圾。”
大概我的答案与此处格格不入,章纪杉愣了片刻,忽然笑了:“人群这么密集,你蹲着捡东西不怕被踩啊。”
被他一说,我有些惭愧,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叫酒保来收拾就好。”
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舞曲暂停,几位工作人员走过来处理玻璃渣。
我心虚的站到一旁,章纪杉端了杯柠檬水给我,“你是新来的?”
“对,我来是兼职的。”
他嗯了一声,“学生?”
我有些警惕的看他一眼,含糊其辞的说了句:“我是成年人了。”
言下之意,不是童工,告我也没用。
章纪杉闻言,又笑了:“我也是。”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多没意义的话,尴尬的气氛回升,只好另外找话题,“我刚才不是故意撞你朋友的。”
章纪杉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视线落到我手腕上:“疼吗?”
“没什么,他认错人了。”我不以为然。
章纪杉神情复杂地望着我,青灰色眼瞳里覆着层微光,映出我的模样,半晌后说:“你长得有些我认识的一个人。”
没料到他也会说这么老套的话,我觉得有点没趣,敷衍的笑了笑。
他移开视线,若有所思的摩挲着腕表的表带,望向舞池。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搭讪的时候,他很轻的问我:“要不要去做点成年人该做的事情?”
如果是一般人这么问话,估计早就被鄙弃了,可是听到他这么说,我心里竟然没什么芥蒂,甚至隐约有些得意。
就好像,有鱼自投罗网一样。
我不否认,章纪杉吸引我的首先是出众的相貌,其次是昂贵的着装。
那时候的我很缺钱,但越穷越傲,眼高手低,谁也看不上。
遇到章纪杉是机缘巧合,像他这样优秀且多金的人对我来说简直是奢望般的存在,没想到他主动选择了我。
后来,我才知道,他对我温柔示好,只是因为我长得像他妻子。
出轨的男人在其他女人身上寻觅妻子的影子,不知是该赞许他“从一而终”的深情,还是对他的自欺欺人感到同情。
这段不伦的纠葛,在各取所需间发生,我存在于这段婚姻之外,做着她的替代品。
但人是贪婪的,欲望也是无尽的,爱则是欲望的另一种形态。
章纪杉也不该对我投入太多感情,偏偏我们都越过了界限。
大学毕业后,我基本实现了经济独立,既然是为了钱和他在一起,如今分开也合理,心里那个答案告诉我,继续纠缠不清或许会误终生。
提出分手的时候,章纪杉沉默了许久,神情里有微妙的释然,说:“也好。”
我们默契的没说再见,有的人一错身,涌入人海后,再也不见才是常态。
我以为离开了他,会变得自由,不用自我鄙夷,也不用顾虑外界的目光,可我并不快乐。
理性提出分开的人,陷得最深,轻易靠近的人,从未上心。
再度遇见章纪杉,我的处境很狼狈,完全不似提分开时那般自在。
被那个男人压在身下辱骂的时候,惊惧交加之下,我拨通了章纪杉的电话,本以为会是无人接听或者占线,他却接了,并且很快赶来。
他和那个男的打了一架,问我需不需要报警,我妈却说他只是喝醉了酒犯糊涂,被伤害的是我,她却只维护他。
“不用,走吧。”我忍住眼泪,扶着他走出去。
章纪杉点头,“我送你去医院。”
上车后,他取出医药箱的时候,随意问我:“那就是你家?”
我的家,家人却不爱我。
“不哭了,都过去了。”
他取出碘酒,耐心的替我处理伤口。
心里酸涩被他的温柔抚平,我问他:“你怎么来了?”
章纪杉上药的手顿了顿,笑说:“不是你给我打电话的吗?”
“可你不是最怕麻烦吗?”
其实在打电话的时候我并没想过章纪杉真的会来,我只是单纯的很想他,我本以为这是因为相处太久,形成了依赖。
“我的确怕麻烦,但我更怕你遇到危险。”
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很认真,但是眼眶上的淤青让我忍俊不禁,本想笑,最后却哭出了声。
大概是很少在章纪杉面前流露出浓烈的情绪,他一时有些无措,胡乱将药膏往自己脸上抹,哄我:“别哭了,我没事儿······我上药了,很快就能好······”
向来从容自若的人在这时幼稚得像犯了错的孩子,我抱住他,“可你差点因为我受伤。”
他抬手替我擦眼泪,语气温和:“只要你没事,这个伤就值得,我来,是因为你需要我。”
是啊,我需要他,在乎他,依赖他。
他是我的解药,是我落水时紧握的稻草。
即便知道往前走是危崖,我也只能将错就错。
“若存,我想换份工作。”
章纪杉觉得我是见不得光的存在,我偏要光鲜亮丽的站在他身边。
谁说偏执不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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