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空相沙漏[刑侦] 第9节</h1>
这位电气工是所有电气工里出了名的好脾气、话多,说完了也没走,继续唠叨:“你怎么也来这么晚?加班啊?”
袁衷说:“嗯,上午多做了点,下午有事。”
“啊,你要早退……”电气工想起袁衷的散漫,有点尴尬,“那我先走了。”
袁衷却忽然说:“不是早退,是去给宇子帮忙。”
在周屏镇一说宇子,所有人都知道是万泽宇,电气工好生奇怪,“宇子?他啥需要修?”
袁衷说:“不知道,叫我去看看。”
听到中途,海姝瞳孔就轻微一缩,等电气工说完,海姝问:“你确定袁衷提到了万泽宇,而且是主动提到?”
“对啊!宇子就是万泽宇,不可能是其他人。”电气工解释,万泽宇几乎每天都会进厂送货,给工人们的福利也多,以前惠民店有个什么需要修理的,电气工们确实去帮过忙。
袁衷在撒谎,他离开玻璃厂之后的轨迹很清晰,没有去过万泽宇的任何一家惠民店。
但保险起见,海姝还是和隋星各自去惠民店核实,顺便查了万泽宇在4号下午的行踪。万泽宇当天上午去玻璃厂送货,下午到过一家惠民店,然后去了广家,帮忙筹备婚礼,看不出与袁衷有什么交集。而在晚上7点,万泽宇离开广家,之后的行踪无法确定。
海姝见缝插针,向派出所年长的民警打听玻璃厂老车间工人被烧死的事。
民警:“不可能!我那时已经在这里工作了,没有听说过!”
海姝问:“那车间转移的事,当时是怎么说的?”
民警说,据他所知,玻璃厂说车间修在镇外西北,工人们生活太不方便,而且管道铺设的成本太高。在东边重建时,镇里本来的群众也没什么不满,因为玻璃厂提供了大量工作机会。
海姝只能再去找广永国。
玻璃厂虽然不算什么大厂,但是实权副厂长的办公室却很是气派,实木桌椅,一整面玻璃书柜,墙上挂着不知哪位大家的墨宝。
海姝提及从徐主任处听来的消息,广永国陷入沉默。当海姝认为他要否认时,他却站起身来,负手叹气,“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做出决定的是我的老领导,也是我们厂以前的厂长,他老人家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那时,广永国是玻璃厂重点培养的中干,在老厂长李云手下做事。老车间就是在李云的主持下建设。为了早日将生产搞起来,广永国可谓是废寝忘食,吃睡都在车间。工人不足,便四处招工,李云很信任他,钱款批得很快。
但就在即将走上正轨的节骨眼上,熔炉出事了。有工人发现残渣里面有骨头,一看就不是动物的骨头,再说,也不可能有动物会钻到里面去。
唯一的可能是,工人在作业时操作不当,掉了进去。
看到骨头的人很少,广永国当机立断,用钱封了工人们的口。那年头工人老实,中干的话不敢不听。
人命关天,广永国请示李云,李云说他处理得好,夸他机警,这事要让警察知道了就麻烦了,必然抓他们的漏洞,这检查那报备,生产进度会遭到严重影响。
李云示意广永国去调查死的是谁,给与其家属一定补偿。但直到又有人掉进去,广永国也没查到死者的身份。
巧合的是,这第二名死者,也查不到是谁。
之后,工人又发现了两次骨头。依旧是不知身份。
这下,连李云也慌了。当年采妹冤魂作乱的传言虽然已经平息,但还是传到了李云耳朵里。广永国相信只是生产事故,查不到身份是因为有太多临时工。可李云觉得选址有风水问题,继续死人的话,一定兜不住。
“我是不信那些的,但转移之后,果然没有再出过事。”广永国从容道:“我承认,没有报警是我们的过失,但那是老厂长做出的决定,也确实是生产事故。”
时隔久远,当事人已不在人世,自然是广永国想怎么粉饰就怎么粉饰。而警方现有的证据,并不能将他和任何广家人拘留起来。
与此同时,程危和温叙经过一番繁复的勘查,在老车间的楼梯上找到了两组足迹,一组足迹很可能属于袁衷,鞋纹和袁衷出现在监控中时穿的鞋一致,而另一组与万泽宇车上、店里的一致。
“当时和袁衷一同出现在顶楼的是万泽宇。”程危说。
顶楼的足迹被冲刷,而楼梯上仅有这两组足迹,意味着袁衷遇害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万泽宇。
会议室陷入片刻沉寂,隋星深呼吸,“看来我们以前的推断得全部推倒了。”
最早发现万泽宇的躯干和身份不明的四肢时,警方的思路便是这两名被害人先后被同一个凶手,或者同一个犯罪团伙屠杀,浓重而残忍的仪式感指向深仇大恨,很可能是一起复仇案。
而此后查到行为古怪的袁衷失踪,家中砍刀消失,这条思路便更加清晰——袁衷也许是杀害万泽宇和被害人x的凶手。
dna和指纹却给了另一个答案:他正是被害人x,且在万泽宇遇害前遇害。
真凶还未露出水面,警方的推断转回原点。
而新出炉的证据让人不得不思考,原点又一次错了,杀害袁衷的凶手是万泽宇。
“我有个想法,你们先听一听。”海姝起身道:“早前我们判断的也不是全错,袁衷和万泽宇确实有某些联系,而万泽宇的面子很大,袁衷能一直保着电气工的工作,说不定是万泽宇在背后使劲。但因为一个原因,万泽宇必须除掉袁衷,可能是灭口。”
“而袁衷很清楚万泽宇要对他做什么,4号去老车间,他抱着必死的准备。他可以死,但万泽宇也别想有好果子吃。所以他故意告诉同事,万泽宇找他,又故意多次出现在监控中。”
隋星打断,“等一下,这里说不通。既然袁衷知道自己可能会死,他为什么还要去?他可以躲。”
海姝说:“这是正常人的想法,但袁衷这个人并不正常。别忘了他在家里对自己做了什么,他对自己的血、疼痛好像十分着迷。他并不排斥死亡。”
“我继续说。在老车间顶楼,袁衷和万泽宇发生打斗,最终是万泽宇赢了,袁衷不仅受伤,大量出血,还坠楼。但袁衷真的认为自己是输家吗?不一定。”
“再说到广军,他的改变我突然找到了一个解释。”海姝眼神越来越锋利,“那就是,他和万泽宇有阴私,但和袁衷没有。那天他得知死的是万泽宇,为什么那么害怕?因为他以为是他和万泽宇做的某件事败露了,现在是万泽宇,马上就是他。可当我告诉他,另一个被害人是袁衷,他在短暂的激动后明白过来,万泽宇的死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他根本不在那张网上。”
隋星低喃,“因为与我无关,所以突然坦然吗……”
海姝点头,“如果这个推断接近真相的话,我们正在查的案子就不止一桩了。这很可能是两起独立的案子。”
温叙插上一嘴,“独立的话,杀死万泽宇的凶手为什么要把两具尸体凑到一块儿?”
海姝沉下一口气,“误导,并且在死亡的呈现上,有两次误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