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科的回答出人意料,“没有了,我也以为他雇我们是为了杀人,但后来才知道,他更多是想刺探情报,或者让我们躲起来保护他。”
海姝拿出月升山庄上的被害人王淮等人的照片,“他们呢?他们不是你杀的?”
马科说:“不是!我们只是监督者!”
海姝说:“监督者?”
马科解释,这些人的确是盛岿然的手下杀的,但雇佣兵并没有参与。因为除了他们这些见不得光的人,盛岿然还养了一群看起来正直优秀的年轻人。盛岿然不时向他们派任务,要杀的人分部在各个城市。可能是因为他们都是新手,盛岿然不是很放心,所以会安排雇佣兵跟踪监督,必要时善后。
海姝已经想到这些年轻人是怎么被盛岿然网络,但保险起见,还是需要马科的证词,“他们和盛岿然是怎么认识?”
马科说:“盛岿然资助了他们啊。”
海姝再问:“盛岿然为什么要杀死这些人?”
马科耸耸肩,“这我就不清楚了,当老板的,总有他的理由吧?”
温叙双眼通红,几乎要将牙咬碎。
根据马科以及其他被捕者的证词,警方开始了更加深入的调查,盛岿然和岿然科技参与的福利项目被彻查,共锁定了九名和盛岿然有特殊联系的年轻人,他们中的五人正是生活在北新市等地。经审讯,他们都承认杀人事实,并说,那是盛岿然交给他们的任务,他们只管杀人,不必担心后果。
他们说,盛岿然通过资助与他们建立联系,最早只是进行普通交流,后来盛岿然开始对他们说一些这个社会的本质,给他们钱,让他们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对他们而言,盛岿然是个极其有魅力并且仁慈的人,他们每一个都渴望成为盛岿然。后来,盛岿然便向他们提出杀人的任务。那时他们早已对盛岿然言听计从,盛岿然的话便是圣旨。拿到任务时,他们并不认识要杀的人,但盛岿然要他们主动去了解。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逐渐发现对方是自己最憎恶的人。
生活中没有交集,也会产生浓烈的恨吗?
他们给出的答案是:是!
“傅静晶的爸是化工车间的主任,要不是他玩忽职守,那些无辜的人会死吗?傅静晶凭什么不受到惩罚呢?她为什么还能享受那么好的生活呢?为什么我生来贫困?要不是盛先生帮助我,我早就死了!”
“你知道寇峰的妈干了什么吗?逼死了三个学生!也许还不止!但是他和他妈没有得到任何惩罚!停职?停职就可以了吗?他还不是过着要什么有什么的生活!安安分分当老师,他们家会那么富?”
……
审完这些人,海姝静下来思考。他们的话乍一听像是仇富,但内核却不是。盛岿然利用多年资助,在精神上影响了他们,根植了一种类似父债子偿的观念。他们一旦动手,就彻底成为盛岿然的傀儡。而自我意识高于盛岿然的人,会被盛岿然雇佣的人杀害。
但被盛岿然选中的人只在被资助者里占了不到0.1%,对绝大多数被资助者来说,他就是光明的化身。
可他利用了慈善,所谓的光明不过是流于表面的浮尘,其下是多条性命,是恶臭血腥。
海姝的视线落在姚束的名字上,他也是盛岿然资助的人,但和其他被资助者略有不同的是,盛岿然似乎特别器重他,也是他参与了柯小棉案。
柯小棉案是起点,也是最特殊的一个案子,盛岿然动用了雇佣兵和大狙。是因为知道一般人根本搞不定柯小棉吗?
戴上手铐,坐在审讯室,姚束比其他人镇定许多。
海姝给他看了马科的审讯录像,“这次你总不会说,没有给谢志蓉药了吧?”
姚束只穿着白色衬衣,很有书卷气,“老板都在你们手上了,我再挣扎就很不识时务了。”
海姝说:“华易和水静深是你杀的?”
姚束点头。
海姝问:“为什么要杀害他们?尤其是水静深,他是你的同学。”
姚束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没有办法,那是盛先生交给我的任务。如果我不杀了他们,有朝一日,就有人来杀了我。而且盛先生对我有恩,他给了我新的人生。”
海姝说:“盛岿然为什么恨华易和水静深?”
“恨?”姚束摇摇头,“海警官,你理解错了,盛先生不恨任何人,他只是觉得,华易和水静深需要赎罪,他们父辈做的事,让他们不配继续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尤其是华易。华召云买凶杀死李实,蹲监狱又怎样?华易已经享受了几十年华家财富的福利,他能留学、掌握知识,靠的不就是家业吗?普通人,好比说我,在被资助之前,我根本没有留学的可能。我没有几千万财富,是我能力比他差吗?是我的父母做了坏事吗?都不是。这很不公平。盛先生做的,就是人为清除这种不公平。”
海姝笑了声,“听上去很有道理。”
姚束说:“我知道你在讽刺我。你理解不了,这很正常,因为你不是这种反差的受害者。”
海姝说:“那你是吗?你是什么受害者?”
姚束张了张嘴,摇头,“我不想和你辩论,我们不是同类,说再多都没有意义。”
海姝说:“说说你杀死他们的过程。”
姚束轻描淡写地讲述——杀华易他费了一番功夫,因为华易是个很聪明的人,喜欢野外生存,虽然他跟马科学过怎么割喉,但他没有把握成功,所以从共享自习室的悲剧出发,找到了周晴的母亲谢志蓉,给自己编造出周晴倾慕者的身份,唆使谢志蓉给华易下药。华易识破了谢志蓉的紧张,换掉被下药的肉,但丝毫没有想到,谢志蓉背后还有人。
失去药物的帮助,他的信心不是很足,好在华易有个弱点,喜欢在野外喝酒。也许是心情不佳,华易那天喝得多了些,他出现在华易的帐篷中时,华易的反应已经很慢。他不算艰难地收割了“人头”。
而杀害水静深就更加容易。水静深和他的关系在过去三年半都不好不坏,但自从他帮助水静深解决了校外打架的问题,还陪水静深去看了医生,水静深立马对他好感飙升。
说到这儿,姚束露出微笑,“这也是从小过好生活的人的通病吧?别看水天翔坐牢后,水静深的世界崩塌了,但他还是比从小吃苦的人更单纯,也更情绪化,给他一颗糖,他就像小狗一样摇尾巴。这种天真,有时真的让人嫉妒。海警官,你能理解吗?”
海姝不答,“后来呢?你是怎么利用他的天真?”
姚束说:“我只是跟他说,我在春板路有个认识的拆迁户,房子被收了,承诺的钱却一直不到账,家里的老人小孩都病了,实在是没办法,我们一起帮帮这个人吧,在毕业前做点法律援助,也好为以后的工作积累经验。”
水静深被刻心辞退后始终没找到像样的工作,觉得姚束说的很有道理,立即答应下来。
姚束又跟他说,那位拆迁户不敢声张,如果被盯上了,他们也不好开展后续工作,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分头去春板路,注意别被人发现。
所以水静深几乎是偷偷摸摸赶到春板路,到姚束说的废楼上等他和拆迁户。
但水静深等到的是砸向后脑的铁锤,是割破咽喉的利刃。被扔在卫生间的地上时,水静深还没有咽气,血从被撕破的动脉中奔涌而出,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姚束,已经说不出话。在死亡的前一秒,他大概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室友杀死。
海姝说:“你在华易和水静深身上都放了梅花,是什么意思?”
姚束说:“这你要去问盛先生,这是他的要求,我也不知道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