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修沉默了片刻,轻轻松开方云晚,神色一时有些凝重:“五年前的那件事,无论我是有意还是无心,对你和白铭的伤害已成既定事实。我无法回到过去让事情不发生,但我至少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点什么。”
“所以你一直在帮他,甚至在他发生意外后,照顾了安安一段时间。”
“也不能算是我照顾安安。”江修纠正,“白铭在福利院长大,没有父母,而安安的妈妈是独女,家里关系近的只剩了一个表哥,人家也有自己的家庭,终究是不方便把安安接过去照顾。在你回来之前,我也不过是请了阿姨帮白铭的同事帮忙接送和照看。”
脑子里有什么信息一闪而过,方云晚如醍醐灌顶:“所以,你知道安安在金桥幼儿园,并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之前就是你的人一直在照顾他。”
江修不置可否地笑笑,仿佛这是一件不值得深究的事情。可方云晚分明记得,刚刚重逢时,他因为江修不动声色地掌握了安安的行踪,还跟他生过气。
在江修这里,方云晚一向骄纵惯了,主动道歉的次数屈指可数,何况那是很久之前的一件小事,似乎并不值得被单独拎出来道歉一句。他纠结了一会儿,别别扭扭地弹了弹江修的手腕:“下周三安安生日,到时候一起来给他过生日。”
周三转眼便到了。
在给三四岁小男孩送生日礼物这件事上,江修显然没什么经验。为了不出错,他几乎把这个年纪的孩子会喜欢的东西都送了一份,大大小小的礼品盒堆满了方云晚半个逼仄狭小的客厅。
看着客厅里用礼物堆成的小山,方云晚没好气:“不是要我搬去你那里吗?这么多东西,我看着都累,还是不搬了。”
那怎么行!
江修一把拎起在礼物堆里转悠、不知道该先拆哪个盒子的安安,把他塞进餐桌前的幼儿座里,临时变卦:“安安从里面挑一样,其他的我让徐章明天就退回去。”
听了这话,安安瞪大了眼睛,看看方云晚,又看看江修,嘴边的鸭子飞了,他眼眶一红,一副难过得要哭出来的模样。
“江叔叔开玩笑呢,都是你的。”方云晚捏了捏安安肉嘟嘟的脸颊,横了江修一眼:“得了,让徐章明天去退货,还不如让徐章明天找人来直接把这堆东西拖到你家。”
明天吗?简直是天上掉了馅饼下来。
江修面露喜色:“好,那你收拾一下,明天让徐章把你和安安的行李一起搬走。常用的先带,不常用的以后再慢慢回来拿。”
这时候,方云晚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给自己挖了这么一个坑。
他要同江修争辩,可江修已经摆出了「我不听我不听」的姿态,仔仔细细地帮安安在生日蛋糕上插上四根蜡烛,点好了蜡烛,关上餐厅的灯。
生日蜡烛很细,再磨蹭下去,火光都亮不到一首生日歌唱完。
无奈之下,方云晚只好暂时停下纠缠,跟江修和安安一起拍手唱生日歌。
一曲唱罢,吹灭蜡烛,重新开灯。江修把塑料刀塞进安安手里,握着他的手正要切蛋糕,却见安安用力摇头,大声说:“还不能切蛋糕,妈妈还没有祝安安生日快乐呢。”
安安的,妈妈?
方云晚看了江修一眼,两人俱是茫然。
因为当年的那场声势浩大的流言蜚语,安安的母亲身怀六甲四处奔走,也没能阻止事态恶化。听说,白铭被隅城大学开除后,她终日郁郁,身体状况与精神状况都十分糟糕。
在这样的情形下,安安还未足月便被生了出来,而安安的母亲没能顺利被送出手术室,在加护病房里辗转挣扎了几天,最终还是因为大出血而离开人世。
那么,安安的妈妈怎么祝安安生日快乐?
方云晚轻声问安安:“以前妈妈是怎么祝安安生日快乐的?”
“在爸爸的电脑里。”边说着,安安小小短短的手指指向沙发上的电脑包。
那里头装的是白铭的笔记本电脑。
白铭的笔记本电脑里存放了他的一些工作底稿,之前有他事务所的同事来拷走里面的材料。图纸文件很大,白铭的同事分了好几次来拷取,材料拷完后,这台电脑便暂时被留在了方云晚家。
电脑没人使用,日复一日放着,早就耗光了电源。
想来,安安的母亲不知出于什么考虑,给安安录好了祝福视频,而白铭在世时,每年都会给安安播放母亲的视频,让他不至于忘记自己的母亲。
方云晚把电脑搬到安安面前,手脚利落地给电脑插上电源,打开电脑。
可安安太小,说不清文件的存放路径。
这是白铭去世后,安安过的第一个生日,爸爸已经不在身边了,方云晚不希望他连妈妈的祝福也没听到。于是,他下载了搜索工具,将白铭电脑里的视频全部都拎了出来,一一打开查看过去。
走马观花地看过去,却在翻到一个暗沉沉的视频文件,方云晚停了下来。
视频在一个光线昏暗的地方拍摄,一点开视频,电脑屏幕上就投出江修英挺的脸。
白铭的电脑里为什么会有江修的视频?
方云晚还没想明白,正想转头问江修,却见镜头突然剧烈晃动起来。一向镇定自持的江修不知受到了什么刺激,额角暴起青筋,怒不可遏,陡然挥拳向另一个人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