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修的体温一贯低凉,这样躺在地上非得着凉不可。可不清楚状况,方云晚不敢随意移动江修,只能先从柜子里找了毯子来给他盖上,而后打电话询问许路遥是否可以把江修扶到沙发上去。
可他一摸口袋,发现刚刚来的匆忙,自己的手机还放在会议室里充着电。
江修还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方云晚担心情况陡然生变,不敢离开办公室。他四下望了望,取过办公桌上江修的手机,输入上回江修告诉他的密码,顺利解锁手机,找到许路遥的手机号码拨出去。
铺着地毯的办公室里安静异常,等待电话接通的嘟嘟声都显得刺耳。
方云晚握着手机,眼睛依然一瞬不瞬地盯着平躺在地上的江修。此时,江修却突然皱了皱眉头,闷咳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看向方云晚,弱声喊他的名字:“小晚。”
“你醒啦!”方云晚用空着的那只手握住江修的手,“觉得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江修还来不及回答,方云晚打给许路遥的电话被接通。
许路遥的声音通过听筒清晰地传出来:“你怎么又打过来了?我清楚我的剧本,你只管好好晕着就行,编故事的事儿我在行,保证让江老板今晚抱得云晚归,放心吧!”
什么意思?什么剧本,什么编故事?
方云晚举着听筒愣了一会儿,低头看了看江修,只觉得江修正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他迟疑着跟许路遥打招呼:“许路遥,我是方云晚。”
仿佛许路遥连呼吸声都隐匿了去,电话那头一片死寂。
忽然一只手冰冷的手覆在方云晚握着手机的那只手背上,他定睛看过来,只见刚刚孱弱倒地的江修已经撑着坐起来,从他手中取过手机。
江修对电话那头说:“许路遥,我是江修。我这边没事了,你忙吧。”
挂断电话,方云晚觉得办公室里比刚才还要安静,沉闷得像夏天暴雨前的午后。
“许路遥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个问题方云晚自己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不死心地想跟江修再确认一次。
江修也清楚方云晚并非是真的不明白许路遥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直接把方云晚更想知道的事告诉他:“我不希望你去见安安的家人。”
“所以就打算跟许路遥串通起来装病,让我去不成?”方云晚怒极反笑:“那你又是为什么不希望我去见安安的家人?”
为什么?真实的原因是埋在阴暗里见不得光的虫蚁,江修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懦弱。
他回避着方云晚的目光,挑了个无关紧要的理由:“我担心,他因为五年前的那件事,对你……”
方云晚面无表情地打断江修:“你多虑了,我也是受害者,他不会对我怎么样。”
最终方云晚还是提前下班去幼儿园,接上安安与安安的表舅共进晚餐。
那一顿晚餐有孩子,自然不会进行到很晚,方云晚和安安回家时,也不过是九点多。方云晚牵着安安走到楼下,鬼使神差地抬头,看见自家客厅的灯果然亮着,而江修就站在窗台边无声地看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方云晚的脸色比下午得知江修装病骗人时还要阴沉,看到江修时目光越见冰冷。他低头回避江修的目光,牵着安安的手快步走进楼梯间里。
因为昨天那半屋子生日礼物,安安跟江修的关系突飞猛进。推门进来,看见江修,安安脆生生地喊:“江叔叔!”边喊着边踢掉鞋子,腾腾腾跑过去一头扑进江修怀里。
大概是安安最近又长大了些,快步朝着江修扑过去冲击力不小,又或者是江修一颗心都落在方云晚身上,一时没有防备,被安安一扑,他竟没能站稳,往后退了一步,摇晃间堪堪扶住窗台,后背抵在墙上,才没有跌倒在地。
这是干吗?下午装病不成,晚上打算故技重施探探他的底线?
方云晚淡淡地抬眼看去,只觉得好笑。他没有同江修打招呼,换了拖鞋便直接进屋去给安安准备洗漱用品。几分钟后准备就绪,方云晚从卫生间里出来,把站在江修面前手舞足蹈讲得正在兴头上的安安捉住,扭送进浴室洗澡。
不知怎么的,安安今晚有些兴奋,缠着江修不肯松手。无奈之下,江修只好跟着走进浴室里,方云晚边给安安洗澡,他就站在边上跟安安讲话。
但方云晚的浴室空间狭小,热气氤氲,又挤着三个人,实在让人透不过气来。
纵使安安百般纠缠,江修也只在浴室里站了一会儿,便捏一只洗手台上会发声的小鸭子递给安安:“让小鸭子陪你聊一会,叔叔去外面等你。”
可今天回来得晚,洗完澡出来已经到了安安应该睡觉的时间。纵使牵挂着客厅里的那堆未拆封的礼物,安安也没能在客厅蹦跶多久,很快就被方云晚带回房间里。
大概今晚安安太过兴奋不肯入睡,过了好一会儿,才看见方云晚轻手轻脚地从安安房间里溜出来。他掩上门,一眼便看见仍在沙发里赖着不走的江修。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从发现江修与白铭争执的录像,到下午江修装病阻止他去见安安的家人,再到今天晚上从安安的家人口中得知五年前江修对白铭一家几乎赶尽杀绝的做法,方云晚发现,他对江修的不满像是个雪球,仅仅两天,已经滚得有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