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见了陈兄和夏姑娘,傅某从无一句虚言。”傅一平一边说,还一边笑看了夏小乔一眼,见她一脸迷惑,显然从来没听过东海派傅逢春的名头,心中不由惊奇:这姑娘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怎么好像对江湖大事丝毫不知的样子?
陈义明却像是松了口气:“那可太好了,兄弟从学武那一日起,就听人讲说傅大侠的英雄事迹,如今竟有幸结识傅大侠爱子,真是三生有幸!”
春阳子不耐烦听陈义明的恭维,插嘴问道:“傅小哥这是第一遭登陆中原?老道眼拙,小哥今年可到了及冠之年么?”
傅一平笑道:“晚辈今年二十有一,正是头一遭履及中原。”
“那么傅小哥此番踏足中原,是为游历,还是……”
傅一平回道:“正是想见识见识中原前辈高人的高招。不想一登陆就听说如今战乱未歇,不少江湖豪杰都投身宁定四方大业,小子自不量力,也有心帮一把手,可巧就认识了陈兄。”
鲁王就看了陈义明一眼,陈义明则用眼角余光瞄了瞄夏小乔,岔开话题说:“真是无巧不成书。夏姑娘可曾听说过东海派?”
夏小乔老实摇头,陈义明就张了张嘴,却又像是发觉场合不对,住嘴不说,反而起身告辞,说时候不早,叨扰王爷了云云。
鲁王与春阳子对了个眼色,略挽留两句,也就放他们走了,只是特意叫世子侯仞相送。
世子一路把他们送到了坐轿之处,途中先称赞傅一平功夫了得,略说了两句就转而跟夏小乔攀谈,问她是哪里人、也是从小学武么、辛不辛苦之类的。
他态度特别端正和气,让人生不出反感之心,夏小乔就答道:“老家原在豫州治下,不过我自幼随师学艺,已经许多年没回去过了。”
“原来如此,夏姑娘气度不俗,想来也是师出名门吧?”世子笑问道。
四极宫当然是名门,不过在这里反而籍籍无名,她就面不改色回道:“并不是。”
世子知道武林人士忌讳颇多,有的人怕仇家追杀便不肯说出来历,更有一些避世而居的,习惯隐姓埋名,也不爱提来历,便不勉强追问,转而介绍济州城/的/名胜古迹。
等到了上轿之处,陈义明恭敬客气的请世子留步,他才有点意犹未尽的说,若是夏姑娘不急着离开,过两日他有闲,可为向导,带她游览济州城。
陈义明和傅一平看向夏小乔的目光都复杂起来,她却只淡淡一笑,说:“多谢世子盛情,只是我还有事在身,耽搁不得,不便在济州多留。”
世子显得有点遗憾,请她有空再来济州城玩,还说夏日里荷花开遍,是济州风光最好的时候。
夏小乔再次道谢,终于得以告辞上轿,一路出了王城内苑,坐回马车,离开了鲁王府。
三人在马车上一开始都沉默不语,直到马车到了市井繁华之地,傅一平才打破这诡异的平静,笑着对夏小乔说:“看来世子对夏姑娘另眼相看呢。”
“今日整个鲁王府都对傅公子另眼相看,我却不知缘由,不如陈公子讲讲?”夏小乔直接将矛头调转回去。
陈义明就笑着说:“看来姑娘是真不知道东海派了。不过说东海派,不如直接说傅公子的父亲傅逢春大侠,二十五年前,傅大侠以奔流掌、紫霞剑扬名立万,接连打败三破大师、川南一剑、寻松道长等成名高手,不但在武林中声名鹊起,还因为刺杀奸臣秦云简而震动两京,连当时的皇帝爱女湖阳公主都倾慕傅大侠的风采,为了他逃婚离宫、不知所踪。”
夏小乔听着后面这一段有点耳熟,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爹爹当初给她讲过贤相锄奸的故事,不由疑惑道:“秦云简不是因为丞相钟浩然查到了他卖爵鬻官的实据才畏罪自杀的吗?还有湖阳公主,戏文里说她是与一个举子相恋,却不为皇室所容,后来害了相思病,婚前就死了。”
这戏还是她家一个远房亲戚过大寿唱堂会,她在台下和一群孩子玩,有一搭没一搭听来的。
可她刚说完,陈义明就笑出了声,傅一平虽然没有太大反应,嘴角却挂着一缕嘲讽笑意。
“朝廷自然不肯把功劳都归于一个江湖豪客,所谓侠以武犯禁,朝廷因此从来不愿接纳江湖义士。不过我们义军就不同了。”
陈义明又顺口吹嘘了几句义军的兼收并蓄,夏小乔和傅一平却都没接口,他也就停嘴不再说,直到回去宅子,晚饭席上,他才正式邀请夏、傅二人加入义军。
“眼下义军联合一切反朝廷的力量,正在筹备一件大事,以二位的身手,正可一展所长。”
夏小乔不等他说完就站起身:“既然是大事,我就不掺合了,你们谈,我累了,先进去休息。”她也不管陈义明是何反应,径自离开前厅,回去后院。
她人虽回去了,全副精神却调动起来留意着陈义明、傅一平独处的那间小厅,幸好这宅院不大,排除外界干扰后,她还能听见那两人的密语。
“夏姑娘回避了也好,实则这等事,我也觉得不适宜女子参与。”这是陈义明在缓解尴尬。
“陈兄有话不妨直说吧,你们联合鲁王,网罗武林高手,莫非为的是行刺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写呀写,怎么还是没写到离开济州呀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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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小乔听得大吃一惊, 陈义明却一直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两人一同低笑出声, 陈义明答道:“傅兄真敢想。既然夏姑娘不愿参与,就留她在宅子里,明日傅兄与我同去见鲁王。”
“好啊, 我正想与那彭老道多亲近亲近。你们郑王也想延揽他?”
“他已奉了鲁王为主, 一心发梦将来做国师,好光大全真一支、力压龙虎山正一派做天下道教首领,又怎么会转投义军?我请他去, 实是因为这老道医术也不错,我家主公幼子因早产一向身体不好,想请他去给看看。”
陈义明这会儿似乎对傅一平放下了戒心,顺着话又给他说了些商都的事, 比如郑王有多少妻妾、生了五位公子、各位公子人品如何等,都大致讲了讲。
夏小乔听了一阵,没什么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了, 也就不再偷听,自己想了一会儿, 总觉得要行刺长安城禁宫内的皇帝,除非来个筑基期以上的修士, 不然决难办到,就也不再多想,干脆入定练功去了。
第二日早上, 陈义明果然叫人来传话,说他和傅一平有事去鲁王府,请她自便,还叫人给她又送了几套新衣服和首饰,余外又给了她一袋钱,说怕她出门需要用。
夏小乔也没客气,自己出去闲逛,买了些赶路时方便食用的食物,然后趁人不备,统统放进了青囊。
这一天直到夏小乔上床入睡,那两人也没回来,早上起来时,果然丫鬟说陈公子和傅公子昨夜未归,她也不多问,仍旧自己出去溜达,顺便听听济州城的人都是怎么谈论时事的。
冬日无事,酒楼茶楼里客人不少,亲朋好友坐在一起,除了说些闲话,自然也难免提及西面的战事。似乎是因整个鲁地都没经过战乱,谈起朝廷和郑王相争,济州人多用一种看热闹的口气,并且多有嘲笑朝廷无能的。
还有人说现在的皇帝就是个小孩子,登基的时候叫底下山呼万岁的群臣给吓得哇哇大哭,险些尿了裤子。笑完朝廷,难免又夸耀鲁王多么英明,多亏王爷才能庇护大家得享太平云云。
夏小乔听来听去,都是这个调调,倒有些佩服鲁王了。照这样下去,来日他真的找准机会出兵坐收渔翁之利,无论征兵征粮,想来都不是难事。而且后方稳定,进可攻退可守,难怪春阳子就看准了鲁王能成事。
她的心情其实有些矛盾,从陈义明、傅一平、春阳子、包括鲁王世子对她的态度来看,她也算奇货可居,值得各方都以礼相待,那么她自然就可以趁势做些事情。
但另一方面,现在三方争霸,她并没发现有哪一方值得她去尽力,单看陈义明那鬼鬼祟祟的劲儿,她就对所谓的“义军”大皱眉头。至于鲁王也是权势熏心,不然他早早出力与朝廷两面夹攻郑王,何至于让战乱延续至今?
而且夏小乔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太过天真热血,而政治本身又很复杂黑暗,她才返回下界没多久,根本不可能将局势看得清楚明白,轻易投身其中,恐怕难免受人利用。
所以,还是先去忙自己的私事吧。打定主意后,夏小乔就一心想着西去,可陈义明两人却一连在鲁王府耽搁了三天才回来,她几乎等不及要自己先走。
陈义明见了她就连连告罪,请她再多等两日,说他已经命手下人在做准备,两日后他们就出发返回商都。
傅一平也笑着说:“夏姑娘有什么事这么着急?世子殿下可问了你好几次呢!”
“是么?傅公子这是与世子结交上了?”夏小乔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