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75节</h1>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完,去写新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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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王一系本来差点就继承大统了。”
谢子澄说这话的时候, 夏小乔正与他们父子三人一同坐在家中前院偏厅内。之前他们下了山坡, 各自上马回镇上,说话不太方便, 就暂停了话头,一直等到回到家,才继续说鲁王的事。
“当今一脉本是梁王后裔, 当年冲帝早殇, 身后无子,朝中推举嗣皇帝时,以推举鲁王和梁王两系者最多。但梁王与冲帝是亲兄弟, 鲁王一脉传了几辈,与皇室正统已经远得很了,所以最后冲帝皇后做主,选了梁王第二子为嗣子继位, 就是当今和那昏君废帝的父皇桓帝。鲁王一系因此大不服气。”
夏小乔虽然从小读书,但本朝之事,她父亲也还是不敢多谈的, 而且皇位更迭跟老百姓没什么关系,反正都是姓侯的, 谁当皇帝又有什么分别?所以她对这段故事一无所知。
谢子澄一边喝着热茶一边继续讲古:“桓帝在位十七年,虽然无功、倒也无过, 鲁王那边再不服气,也说不出什么来,干脆一心好好治理封地。鲁地本来就丰饶, 又有两代鲁王励精图治,自是富庶强盛远迈他处。早年我也曾去过鲁地做生意,鲁人多豪爽仁义,跟他们打交道特别畅快。”
他说着瞥了一眼脸上有不赞同之色的儿子:“单凭乱世中能保封地百姓丰衣足食,鲁王还不算有功,什么才叫有功?”
见谢荣民不敢争辩,谢子澄才继续跟夏小乔剖析鲁王府作为,“有之前那桩公案在,到废帝继位后,任用奸佞、胡作非为,将国事搞得一团糟,鲁王就心安理得看起了笑话。废帝在位十二年,大兴土木、劳民伤财,朝中小人当道、政令不行,地方更是乌烟瘴气,只知鱼肉百姓,终于因八年前一场大旱爆发了民乱。”
其实那年旱灾严峻,不只中原之地遭灾、颗粒无收,就是鲁地也一样旱得土地干涸、秧苗枯死。但鲁王见机极快,一看旱情不缓解,立刻安排属官想办法引水灌溉,拯救了许多良田,同时在合适的时候开仓放粮,几个受灾严重的地方,还设了粥厂赈济。
两相对比,朝廷的应对迟缓、麻木不仁,简直活该被暴民推翻。
估计鲁王也是这个心情,所以后来刘起俊一路攻城掠地,他都按兵不动,只守住鲁地边界,对朝廷要求出兵勤王的旨意置之不理。
“以我之见,当时鲁王不应诏勤王,其实是明智之举。那时连朝廷都不知叛军实力如何,且那时叛军势如破竹,正如潮头凶猛,鲁王避其锋锐、守住城池并没有错。”
谢荣民终于忍不住了:“便是如此,后来收复东京之时,本是前后夹击的良机,他为何还不奉诏?”
谢子澄理所当然回道:“因为他有私心啊。他出兵夹击,刘起俊必做困兽之斗,狗急跳墙之时,咬鲁王一口,就算最后真的获胜,鲁王损兵折将不说,能有什么好处?朝廷可能让他带兵过东京向西么?鲁地已是最大封国,朝廷还可能给他增加封地吗?朝廷连封赏的金银都拿不出来,除了那个位子,你想想还有什么能打动鲁王?”
谢荣民一脸正气道:“为人臣子,只顾自己利益已是不忠不义!他还肖想大位,此等大逆不道之人,还配谈什么功劳?”
“咦?你做了几年官,果然口气都不同了。”谢子澄对着义愤填膺的儿子啧啧称奇,“你十四五岁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还说昏君无道,官府不仁,仁人志士皆可行大义呢!”
一直听着不吭声的谢荣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谢荣民不悦的瞪了弟弟一眼,回道:“邦有道则仕。如今上有明君圣主,中有贤臣勇将,正是当戮力同心、重整山河、恢复民生之时,鲁王却还态度暧昧、摇摆不定,其心可诛。”
夏小乔听到这儿忍不住插嘴:“可是外面都说屈丞相是权臣当道,皇帝根本做不得主。鲁王要是担心自己出兵,与刘起俊两败俱伤,最后让屈丞相渔翁得利、并废掉皇帝取而代之,也说得过去啊!”
“一派胡言!”谢荣民板着脸斥道。
谢子澄不悦:“自家人说话,你急什么?不能好好说话就出去!”
谢荣民本来已经激动的站了起来,被他爹这么一斥责,又老老实实坐了回去。
夏小乔忍笑,伸手给谢子澄续了杯茶,“叔父,您继续说。”
“大郎的话原也没错,鲁王是皇室子孙,却只计较个人得失,当然有过。而且他错失良机,如今大势早就不在他这头,他再怎么筹谋,也难以鲁地一隅抗衡朝廷正统,除非刘起俊肯把手上地盘和人马拱手相让。”
但这显然不可能。夏小乔又问:“这么说来,三方之中,还是朝廷占着上风?”
谢子澄点头:“无论从土地还是民望、名分来说,朝廷显然都占着上风,而且朝廷毕竟有法度,战后治理也更得心应手。以前朝廷无力与叛军决战,一是没钱,二是没人,可笑的是叛军那几年竟然也没抓住机会,现在被迫要与朝廷决战,又死了大将,恐怕刘起俊日子不好过。”
他讲起三方来头头是道,且如夏小乔想的一样,比较客观中立,没有美化任何一方,也没非得往谁身上泼脏水。但夏小乔听到这里,反而觉得没什么是需要自己做的了,只看朝廷和刘起俊决战就是。
不过,“屈丞相和皇帝之间到底……”
谢子澄一笑,看向大儿子,“这个叫大郎来说吧,他是皇上亲信,又受教于屈丞相,他看的比别人清楚。”
真叫谢荣民说了,他反而有些踌躇,半晌才道:“当年父亲送我去鞍前马后服侍丞相,不久刘起俊第二次进攻潼关,我就随丞相出征了。那时陛下还是魏王,封地就在距离潼关两百里外的安邑。”
郯国仿汉制,宗室封王建国,在封地内有一定的特权,可自行治理封地内的百姓,收取一定赋税。不过就像汉景帝要削藩、收拢权力一样,之前的皇帝也多次削藩、限制王府卫队人数,到民乱起时,还能真正称得上封国的藩王领地,也就剩鲁越两国了。
当今皇帝侯晟与废帝是异母兄弟,能封到离京城不远的安邑去,已经是废帝看他老实听话,封地自然就不会再大,不过五个县而已。
五个县养一个藩王,在夏小乔看来,已经很奢侈了,但王府毕竟不是寻常人家,还要养属官和卫队,既然财力有限,当时的魏王手下自然是没有多少人可用的。
“陛下得知潼关危急,亲自率领王府卫队一千人、加紧急征调的义勇五百人驰援潼关,与我们并肩苦战数月,才击退叛军。”
夏小乔听着听着,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插嘴问道:“你们皇帝陛下今年到底多大年纪?怎么外面都说他是小皇帝,你又说他八年前就能带兵驰援……”
“不是八年前,刘起俊第二次进攻潼关是六年前的事,那时陛下十五岁。”
这么说皇帝今年已经二十一了,既不是陈义明说的小皇帝,也不是张大海说的十八、九岁,想到张大海,夏小乔又想到另一个问题:“皇帝都这么大了,还没成亲?”
这本是一个很平常的问题,但谢荣民听了,脸色就是一变,反问:“你怎么知道皇上没成亲?”
谢子澄忽然插嘴:“二郎去问问你娘,中午吃什么。再去看看管家把施舍的米粮准备好了没有,要是备得了,你下午就跟着一起去办这事。”
被赶出去不叫听的谢荣国不太乐意,但他不敢违逆父亲的意思,只能应声离去。
“行了,你也不用为尊者讳,再遮遮掩掩,以为这些事情没传出长安城去。”谢子澄说了儿子一句,然后转头看向夏小乔,“当年宗正寺其实在太后授意下给皇上定了王妃,只是还没等过门,就闹了民乱,之后再没有提起这事来。”
等到屈政亮立了大功,带着魏王声势浩大的回到京城时,那位没过门的王妃已经病死了。后来就是废帝再立、整顿朝纲、操练军队、收复雒阳,一件一件的忙,无论是屈政亮,还是皇帝自己,都没想起立后的事。
“那些流言都是小人中伤!丞相哪有功夫理这些事情?又有什么必要拦着陛下立后?”谢荣民说到这里,声音都提高了,可见是真的为屈政亮鸣不平。
夏小乔却忽然想起宣谋说的话,就笑道:“是啊,我也觉得这是有人故意挑拨君臣关系。屈丞相要是真的想扶持傀儡皇帝,早劝着皇帝成亲生子,然后再立小皇帝多好。”
谢荣民被她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惊得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谢子澄却笑了笑,然后神色凝重的说:“如今流言汹汹,丞相固然是无暇理会,也不便自证,皇上却……。他一直推辞立后,难保不是……”说着不觉摇头,“大郎,你此番跟随丞相与刘起俊决战,若是得胜,就不要再回朝了,能留在商都驻守最好,若是不成,就辞官吧。”
谢荣民更震惊了:“爹的意思是?”
“战时尚且如此,到天下太平了,还不知怎样呢。你说得对,邦有道则仕,无道则隐。小乔,叔父正好有一件大事要与你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