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少次, 她又一次忍不住转头看向自己的侍女:“陛下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侍女恭敬答道:“殿下,时间尚早,请再耐心等等吧。”
玛朵娜当然有耐心,她放在黎鸿身上的尊崇之心,别说让她再等个几小时, 就算黎鸿让她等上三天三夜, 她也会在见到对方的瞬间我忘记一切,只剩下欢欣鼓舞。
她唯一不安的,是自己选的曲子会不会让黎鸿觉得无趣,今天的这身打扮, 会不会并不讨王的喜欢。
玛朵娜作为瑞嘉的第一公主,瑞嘉王与瑞嘉王太子的掌上明珠,从未尝过这般患得患失的感情。她伸出手,轻轻按压着自己的胸口,便能清晰地感到自的心跳如雷,比跳完了一场高速旋舞跳的还要快。
这样的情绪既陌生又让玛朵娜觉得陶醉,她有些苦恼又有些甜蜜的想:听父王说伊斯坦王重病初愈,她带着她去听一些舒缓的音乐,能不能令她欢颜呢?
一想起金发碧眼的王者,略垂着眼,含着笑意着凝视她的模样,玛朵娜便忍不住低下了头,双颊飞霞,白皙柔嫩的手指更是不自觉地紧紧攥住了膝上衣裙。几乎要抿成直线的嘴角,也掩不住她眼中的雀跃。
……很期待,非常期待。
“殿下,殿下,伊斯坦王回来了!”
玛朵娜立刻从池边跳起,捏着手指便向门前张望。她蓝色的眼睛盈盈看去,正巧见着金发的王者将手中的佩剑解下,向着门前站立着的侍从询问着什么。
只是她的话说了一半便顿住,若有所感的向庭院看来。
瑞嘉王为她特意准备的这处宫宇,最美的便是这中央的庭院,绿色的青藤攀爬在圆雕石柱上,庭院内的池塘中央石雕的莲花汩汩不断往外溢出晶莹的水珠,滋养着一池睡莲。
瑞嘉的公主玛朵娜便站在那一池睡莲旁边,远比这一池的花朵还要娇艳美丽。因坐在池边,她的裙角不小心沾湿了一处,黏在了她纤细的脚踝上——她贸贸然发现后,下意识去拉自己的裙摆,却在动作后忍不住红了脸。
黎鸿不自觉便柔下了眉目,迈步向前走去:“玛朵娜,你是来找我的吗?”
听见黎鸿叫她的名字,玛朵娜公主的耳尖红了一瞬。她低着头飞快的点了点头,声音细细软软:“陛下,我是不是来得太早,打乱了您的计划?”
黎鸿上前两步,揉了揉自己的有些酸痛的肩膀,对玛朵娜笑道:“你何时来我都十分欢迎,这世界上哪有计划比瑞嘉公主的笑靥更为重要?”
玛朵娜的耳朵更红了,她看起来似乎连指尖都被镀上了粉红色。
她盯着自己的脚尖,期期艾艾道:“陛、陛下,我父亲听闻了真相,为自己对您的招待不周而大感惶恐。他听闻您重病初愈,特意为了请来了有名的乐师,希望优美的音乐有助于您病情的恢复。”
玛朵娜的耳尖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她鼓足了勇气,终于抬起了头,看向黎鸿道:“我为您挑了两首瑞嘉的歌谣,希望您——”
剩下的话玛朵娜没能说出来。
因为她没办法说出来。
金发碧眼的王者依然站在那儿,没有束发,金色的长发铺散而下,显得有几分慵懒。她眉眼舒展,极为耐心地听着她的每一句话。但她眉目间的困倦以及慵懒是如此清晰,甚至于她不自觉活动了自己手腕的动作都是显得如此疲累。
玛朵娜的邀请便再也说不出口了,虽然她明白,只要自己开口,哪怕再疲惫,以眼前这位王者宽广的胸怀,恐怕也不会忍心拒绝一位小姑娘的小小要求——但正是因此,玛朵娜才不想要任性的挥霍这点纵容。
她憧憬着、敬爱着眼前的这位王者,满心希望她能够笑容常在,根本一点儿都不能接受任何有损她的事。
——就是自己也不行。
玛朵娜几乎立刻推翻了原本的计划,她得让伊斯坦王好好休息。玛朵娜刚想要吩咐侍女让侯在宫廷的乐师先离开,却在偏头的一瞬间见到了黎鸿脖颈上的痕迹。
那痕迹被金色的头发遮掩着,若不是伊斯坦王觉得头发坠在肩膀上有些发痒,将头发撩去了另一侧,那一点儿小小的痕迹,恐怕任谁也注意不到。
玛朵娜的眼睛凝在了那处,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偏开。暗红色的痕迹烙铁一般的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瑞嘉王宫很多很多的女人身上都见过这样的痕迹。用力的吮吸,过重的指痕,还可能是别的什么缘故。
而王者毫无所觉,她仍然含着笑意,询问着:“玛朵娜,你想说什么?”
玛朵娜捏紧了自己的手指,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她好不容易才笑了出来,颤着声问:“陛下看起来很疲惫。”
“大概是没能休息好。”玛朵娜仰起头,笑了笑,“我不打扰陛下休息,等明日再来。”
言毕,她便乖巧的拎起裙角向黎鸿行了礼,快步跑开了。
黎鸿尚未反应过来,玛朵娜便已经离开了庭院。
黎鸿有些好奇:“她来找我做什么?是不是瑞嘉王有什么想法?”
天审为了保持自身的纯洁性,不参与肮脏的成人世界,在瑞嘉的街道上游荡了大半夜。为此他十分肯定道:“没有情况,最大的情况都跟你待在一块,能有什么情况!”
黎鸿想了想,觉得是这个道理,便将玛朵娜的行为归结于小女孩的心血来潮,也不太在意。
玛朵娜离开了黎鸿的院落,蓝色的眼睛里聚满了水汽。她走了两步,又猛地停下,她的侍女因此不小心撞上了她的背脊,让她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侍女吓得不清,连忙低头请罪,玛朵娜却是扶着枝干死死地盯住了前方。
玛朵娜用着她略带天真的声音,极为困惑道:“他在微笑?”
“一个根本没有情绪的、侵略别人家园的冷漠刽子手,他凭什么笑?”
侍女听见了玛朵娜的形容,颤颤巍巍地向前看去,见到的是同样刚回到王宫的桑达尔王。他的头发没有编成辫子,而是简单的在脑后绑了起来。桑达尔王的新任侍卫长似乎极为不满王这般随意的形象,忍不住嘀咕了两句。桑达尔王听着,微微向侍从笑了笑,解释了句什么。
这一切看起来都很平常,唯一让侍女觉得有些眼熟的,大概是桑达尔用来随意圈住头发的黄金发饰——它看起来像是乌尔克的工艺。
玛朵娜盯着桑达尔,询问自己的侍女:“陛下昨日是与桑达尔王一起离开的王宫吗?”
侍女:“是。”
——撕啦一声。
侍女仓惶地抬头,便见着瑞嘉的公主因为撕扯裙角太过用力,以至于扯下了秀在衣摆上的宝石。蓝色的宝石就像她的眼睛,清澈澄透不含半点杂质。但玛朵娜却从宝石的倒映中,看见了自己的冲红的眼角。
她被嫉妒的火焰点燃了。
玛朵娜握着宝石,看着宝石中因折射面而显得扭曲的面容,忽然便失去了所有的气力。不顾姿仪,蹲坐在地上,捂着脸哀哀的哭泣。
侍女面色煞白,显然不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误,竟引得公主伤心至此。
她笨嘴笨舌地安慰道:“殿下,桑达尔王就在附近,我们、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不知是她一句话打动了玛朵娜,玛朵娜止住了哭泣。她慢慢地擦干了眼泪,对自己的侍女微微笑道:“你说的对,我没必要给他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