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仲福苦着脸回头摆摆手,好言劝道:“杨将……(犟)驴,不可在韩万户前妄言,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杨犟驴(杨再兴)听了,呸了一声,果然鼓起腮帮,专心盯着韩常的坏眼,不再开口。
韩常冷笑:“看来尔等是执意顽抗大金的天军了?须知,鸡鸣山屠、寨之祸不远。”
“不不不,”乔仲福可怜兮兮地答道,“末将不敢。”
韩常:“不敢就放下武器跪拜。”
乔仲福:“末将还是不敢。”
韩常大怒,一挥马鞭,喝道:“左也不敢右也不敢,到底是想干什么?我看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将军容秉,”乔仲福颤声道:“俺们不是不想投拜,只是有一宗,俺们的父老妻儿都在庐州城内。若真个不发一箭就投拜了将军,只怕庐州城内刘锜那厮杀自家们的老小泄愤。所以,所以,”乔仲福咽下一口唾沫,“将军能否准俺们一个不情之请,与俺们虚打一仗,俺们战败再降,就名正言顺了。”
韩常还从没见过这等不要脸的南人,请降还要谈条件。“儿郎们,”韩常大声吆喝着转问自己的部众,“你们说,答应不答应这赖皮□□的要求?”
阵中立即起了一阵哄笑。“不答应!”
“俺们要把南狗尽数杀光。”
韩常再不答言,手中号旗摇摆,传令破阵。
说来也怪。宋军在金军的冲击下,居然一直保持了队形不乱。如果金军前阵是嘻嘻哈哈地纵马,那么宋军的前阵也只做出个搭起弓、弩放箭的样子来;如果金军是使出了全力攻击,那么那个看上去獐头鼠目的乔仲福会相应地把最勇悍的士兵调到阵前,执枪而立,很有些视死如归的味道。尤其是乔仲福的亲兵队长杨姓大汉,看到哪里的阵型要被金人骑兵冲散,就立即率兵赶到哪里。这汉子武艺高绝,一杆铁枪使得出神入化,只要他的人到了,情势就必然转危为安。但这汉子也与乔仲福一样的行事,纵使占了上风,也绝不追击。韩常看出来了,真的如乔仲福先前所言,宋军的力气全用在抵挡金军的攻击上,并没有丝毫杀敌的念头。
这样又冲击了几次,不只韩常,连他手下的一众将士都看出了宋军的怯战之意。碰到这样的窝囊对手,金军愈发地泄了心气,宋军队形尚且严整,金军自己却已经是散漫地遍布了关前的丘陵地带。金军士兵没精打采地耗着时间,坐等宋军投降。
韩常不耐烦了,再次叫阵道:“乔仲福,你打也打了,到底降还是不降,立即回话。”
乔仲福也是有苦难言。今天上午,岳飞侦知韩常大军来袭,第一个便给乔仲福传下将令,让他务必独自率军支撑一个时辰,同时让杨再兴领三百背嵬骑兵相助。岳飞有令,他不敢不遵。就算有抗命的想法,看见杨再兴那张铁锅一样的黑脸和碗口粗细的大、枪,他也不敢心生杂念了。乔仲福清楚,岳飞说是让杨再兴保护自己的安全,实则就是个监军,自己如果稍有异动,这条性命立即不保。
可这一个时辰哪里就是好撑的?乔仲福使出了浑身的解数,连蒙带骗外加杨再兴勇悍,四处救场,这才拖延了多半个时辰。眼看还有一刻钟的功夫要挨,韩常却不耐烦了,乔仲福瞪着眼盯住那沙漏,却再也想不出办法了。有道是,岳少保麾下人百其勇。乔仲福自觉,自己虽然尚未隶属岳飞,但也有八成的勇了。
“兀那宋狗出来答话。”耶律索见乔仲福迟迟没有动静,也喊道。烈日之下一个时辰的曝晒,虽然尚能忍受,金军的体力消耗也是非常大。耶律索已经汗流浃背。
乔仲福实在躲不过,索性横下一条心,勒马应道:“回郎君的话,请郎君容我等宋狗战上一个时辰,到时自当开门投拜。实话说与郎君,卑职已经命属下在寨中杀鸡炖肉,单等时辰到了,与郎君等接风洗尘。”郎君一般用于尊称女真贵族,此时乔仲福喊出这个称呼,真个是词意谦恭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