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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初,凌剑宗宗主圆寂。
化神期高手陨落,一时震动四方。传之最广的说法,是三百余年前剿灭仰云殿一战,宏光帝君中了仰云殿主穷其一生制成的奇毒,自此灵材玉液温养,却还是死于毒下。
下任宗主为其唯一的亲传弟子凤宁真人,悼典和即位仪式一同举办,就在本月月中。
“我听说啊,凤宁真人是帝君的私生子!”
歇脚的茶摊里,几个人咕咕哝哝凑到一块八卦。
“真的假的?说来听听!”
“当然是真的!都姓关,又长得那么像,凤宁真人还是唯一的亲传弟子,你想想?是不是?明明同代的那位真君如此出挑,现在还不是在执法堂坐冷板凳!”
“听着很有道理啊,”有路过的人坐下来,饶有兴致地插话,“不过……你见过他们?”
“我们这样的散修哪有机会……你!你是!”同桌的散修忽然指着那人的脸惊恐大叫。
谢幼归摸了摸这副血色斑驳的面甲,心想有这么可怕么?
她覆盖小半张脸的面甲下露出一双眼唇,很友好地笑着回应:
“‘那位’真君。”
这下周围十丈的人都骚动起来,法宝流光霎时像条大江,飞遁的人不在少数。
要是我有心追,凭这群人的修为怎么可能真走掉?她在心里摇摇头。
发起话题的那名散修牙齿打颤:“断月真君!在下胡言乱语,您莫要放在心上!”
谢幼归刚要开口,却心有所感地偏了脸,指尖抬起,停住一个飞来的面团人,黑豆做的眼睛里不停流泪,把全身都哭得湿黏黏的,同样黏糊的声音从肚子里传出来:
“堂主速归!堂主速归!”
谢幼归捏着它,很无奈地说:“关露呈。”
谢幼归是来上班的。
她一向做事慢吞吞,“龟仔”的乳名被从小叫到大,母亲在世时总笑说慢点好,说她一定长命百岁,却还是二十多岁就猝死了。
死了以后依旧快不起来,被自称“系统”的高科技缠上时还没来得及拒绝,对方就给了她一份几十页的合同,在噼里啪啦一堆拉她入伙的好话中,谢幼归就签了名烙了印。
她看过很多系统文,接受程度良好。
据系统自我介绍,它是连夜逃离项目组单干的,目的就是卧薪尝胆,狠狠打脸一直针对它的那个统。
谢幼归听了颇有感触,说她堂哥当初为了小女朋友冲冠一怒离家打拼也是这么说的,只不过最后还是灰溜溜回了祖宅哭。
系统说那怎么一样,她天资奇绝,一看就是做任务的鬼才。
谢幼归很赞同自己鬼的身份,问了句任务类型,被龙傲天逆袭五个字雷得有点沉默,十分担忧地问这个龙傲天不会是她自己吧?
系统果断否认,说她是龙傲天的底气靠山良师益友伯乐伯牙金手指工具人,任务唯一目标就是让龙傲天走上人生巅峰。
它振振有词,表示经过周密计算,发现她性格温和处变不惊,对人友好又不失边界感,学习能力和各种技能都很强,这样的六边形战士举世罕见,又把谢幼归夸上了天。
在谢幼归视角,凭她丰富的“学识”,大致能判断出这只系统的种类——异头。它盘腿坐在魂体状态的谢幼归对面,全然不在意处于谈判对象的下方,身高约莫一米七几,特殊的是脖子以上是块长了草的电子屏,正对着的那面像波谱一样随情绪而起伏,头顶钻出来两片蓝色的菱形草叶,据它说是接收信号提供能量的,背面后来谢幼归偷偷看过,是滚动放映的拉投资小作文。
她很随遇而安地接受了合约,从此开始上班,现在正是第一个世界,而需要她帮助的龙傲天,就是即将成为宗主的凤宁真人关露呈。
修真世界动辄百年,系统根据自己做的调查报告,兢兢业业把她的性格投影,又顺应剧情做了调整和限制,跳过了前期百年时光,到剧情线里宏光帝君死的前一年才把谢幼归丢进去,让她接收记忆磨合修为。
一进世界系统就连忙给她调剧本,上面说关露呈炼丹天赋奇绝,作为凌剑宗主亲传弟子在师父死后被推上宗主之位。他从小被娇养,性格顽劣。仰云殿在他冲击元婴时暗算,于是关露呈走火入魔结婴失败,金丹废裂、修为倒退至筑基。
这是龙傲天的第一个剧情点,也是先抑后扬的逆袭开始。谢幼归身份是他的同辈师姐,宗门二把手,在他修为倒退后力排众议、管理宗门,甚至主动与之双修为他渡修为,直到不久关露呈在沉阳秘境中再得奇遇。
谢幼归看着这个剧情没说什么。
系统偷偷看她,还以为她会像有些宿主一样不服为什么要为龙傲天出生入死奉献自我,竟然真的这么温和吗?
它压下心里的违和感,解释说以前有宿主看完全部剧情,加速任务进程却导致剧情崩坏,那之后都是分节点解锁的,目前就只有这些剧情。
谢幼归沉思片刻,开口却说:“我怎么觉得那个仰云殿少主更像是龙
', ' ')('傲天?标准美强惨。”
“啊?”系统有点懵。
“他宗门被剿,爹又把那个帝君刀了,现在是一个修真界公敌的地位,小白菜地里黄还要扶持家业,这是惨。好歹男主身边也是严防死守吧,他能在凌剑宗埋钉子搞偷袭,这是强。按照一般反派定律,他肯定长得又邪又美。”
她语气很平静,要不是还带着一点兴味盎然,系统差点以为她是认真的,也还是被她的思路牵着走,附和说:
“那个啥,我之前的组管的很严不准乱搞男男女女关系,但是我现在自立门户,宿主你要是想搞一下反派也不是不行。”
谢幼归轻轻点头,说:“你合同里说了,只要保证剧情点得分就好。”
系统没想到那么厚的合同她真的看了,连忙点头说是。
谢幼归冲它笑得很没有攻击性,很高兴。
她进了世界就对修行很感兴趣,连着练了一个月的法术,就用境界滞涩的借口下了山去体验修真界风景。
谢幼归一向运气很好,乱逛时采到了据说可解百毒的夕骨藤,把正在拉投资骗壮丁的系统急得嗷嗷叫,说不能改动基本剧情线。
于是她没管明年就会死掉的便宜师叔,顺手把东西喂给了一个快死的少年修士。
系统立刻弹出一个框,上面显示着:
恭喜!您提前解锁了重要角色,【???】对你的好感已达到「惊鸿艳影」
谢幼归看了眼变得陌生的操作界面,有种自己在玩攻略游戏的错觉。系统自豪地表示这是它新打的od,绝对增添了趣味性和积极性。
谢幼归没说话,只是默默打开好感界面,里面关露呈排第一位,下面的进度条都要爆了,四个红艳艳的大字:
「忠贞不渝」
谢幼归:……
投影的数百年中,她同关露呈青梅竹马、情笃意真,从小就把关露呈纵容得厉害,已经对她依赖到不见面就嘤嘤垂泪的地步。
这是龙傲天吗,这简直是摇尾撒娇的家犬,系统明着吐槽。
谢幼归当时正在拿戒尺抽家犬,笑容浅淡地回它:“反正只要让他顺风顺水到巅峰不就行了,是龙是犬有什么区别。”
它一想也对:“反正积分都是看剧情点完成度的。”
谢幼归把哭得黏糊糊的面团人收进储物戒,拿出昂贵无比的定向阵符一烧,人就到了关露呈药圃边的传送阵中。
关露呈几乎是被奇珍异宝围着长大,主峰后山全成了他的天下,飞檐高阁、琼池玉林,炼丹都直接在药圃旁的火玉坛台。
谢幼归把面甲摘了收进袖里,她这个身份的设定就是面容冷傲却内心敏感,对自己英气的脸颇为自卑,又为了撑住场面,干脆带了血色面甲。
她抬头就看到关露呈躺在炼丹炉旁边的榻上,一边哭一边嚼糖豆似的啃丹药。
“凤宁,怎么了?”谢幼归慢吞吞走过去。
一听到她声音,关露呈立刻从榻上坐起,湿润的凤眼就直勾勾地看过来。
关露呈是金单灵根,修为进阶不算慢,于是一张脸还有几分少年人的青涩韵味。他眼皮薄,又天生泪失禁体质,眼角眉梢经年累月透着红,颇有些风情。
记忆中他炼丹时总推说热,谢幼归也懒得戳穿。这会儿一样,纱衣都不穿好,要露不露地赤足跑过来就往谢幼归身上扑,脸也在她颈窝蹭,哭得可怜,嗓子都发哑了:
“我为你彻夜不眠,已经半月不见,你还问我怎么了!”
谢幼归捏了捏他脸上软肉,心里觉得关露呈可爱,声音听起来却淡淡的:“都一百一十三岁了,还这么爱撒娇。”
关露呈抬头飞快地亲了她一下,又继续黏在她怀里,说: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明年可是认识的一百年了,实在值得庆祝,到时候我要让全宗的人都记住!”
谢幼归一步一步半拖着他往软榻走,嘴上嗯嗯地应着:“宗主大人威武。”
关露呈叫她看眼前的丹炉,说:“你先前问的我已经确定了。”
他无形的尾巴都要翘起来,邀功似地吐出红艳艳的舌头。
谢幼归摩挲着他的脸,垂眸笑了一下,拇指十分怜爱地擦过关露呈眼角,呼吸清浅地低头,伸舌贴上他的,交缠中暧昧丛生。
关露呈舌头并不长,这样的求欢使他舌根轻微酸疼,津液几乎要从嘴角溢出。
他潋滟的眼半眯着,痴迷神色比满山珍奇还动人,覆上谢幼归在他脸侧的手,借倾身而交换主导权,唇瓣甫一相贴,就将她压在榻角肆意亲吻。
谢幼归微微仰起脖颈,喉头轻轻吞咽,交换的津液和关露呈的舌似乎都要被她吃下。
她很纵容地抚摸着关露呈散开的发,舌头顶着他上颚的软肉,由浅至深、十分色情地插进去,几乎要吻到他窒息。
关露呈被这种麻痒欺负成了一滩水,趴在她胸口,又变成了随谢幼归支配的爱宠,整个人都快亲晕过去了,堵住嘴却还在呜呜咽咽,
', ' ')('滚烫的泪水从谢幼归脸颊滑下鬓边,一边哭一边不争气地硬了。
双唇分开时,谢幼归替他拭泪,语气轻缓地哄道:“不可以,要等你元婴,凤宁。”
她进世界后就把关露呈哄到手,亲着亲着情难自禁早就不是第一次。但谢幼归对修真原理进行了深刻分析,发现泄元阴元阳影响修行竟然确有其事。一旦破禁,灵气运行周天时就不可避免地在关元穴逸散。她试着在元婴中运行灵气,除去开头穴位还有些难辨,发现实在事半功倍,也不必担心泄气。
系统知道关露呈就是懒得修炼,生怕谢幼归这话让他奋起直追结婴,剧情线就完全崩了。反而是谢幼归安慰它说不会,她会给关露呈找事做的。于是系统就这样看着龙傲天男主变成她的炼丹机器。
关露呈坐起来,抽噎着给自己打清心咒,从亲成浆糊的脑子里终于扒拉出初衷,努力端起神情,问她:“尝到什么了?”
谢幼归为他拢了拢发:“你再次调整了龙腹和元母草的比例,里头有份药材换了,但我尝不太出来。”
关露呈又凑过去亲她一下,笑得眼睛眯起来:“阿归果然最最厉害,这下你要的破灵丹也被我制出来了!”
这一年来系统围观她让龙傲天男主炼了许多种丹药,最近又像是随意翻出来几瓶似的叫他合为一丹。而关露呈十分听话地连夜赶制,终于给了她破灵丹。
谢幼归安抚他片刻回了自己的揽月峰,路上系统问她要这个干什么,谢幼归回答说:
“既然到了修真世界,谁不想成为天下第一人呢?”
系统腹诽:这应该是武侠世界的台词吧。
刚入世界时谢幼归看什么都新鲜,符阵八卦、音修剑修法修体修都想尝试一通。游山玩水后她终于回到宗门,想到自己以后被迫打工的剧情,粗浅了解了管理方式和各峰职能,然后又去执法堂亲自挑了几个宗门任务做,倒是始终都没有见到自己的便宜师父。
她师父和前宗主,也就是关露呈师父兼亲爹是师兄弟,如今已是炼虚期大能,却无心俗事只知修炼,不光修真界,连谢幼归这个亲传弟子见得都不多。
她接收记忆时十分意外,这位合明真尊简直长得像只不食人间烟火的精怪。系统还是不够了解她,和这样的尤物做了百年师徒,她怎么可能不下手?
上次和便宜师父见面还是四年前,谢幼归结婴需要他护法,等她渡完雷劫再醒过来却发现人早走了。
如今宗主卒然崩逝,合明真尊怎么也该出来一遭吧。
谢幼归往传音玉符里注入灵力,说:“师父,五日后便是凤宁的继任典礼了,您何时出府?还有,弟子近日修行有惑,师父可否教教我。”
“知道了。”玉符里传出的声音悦耳极了,再平常不过的三个字也如落珠玉,有种引人入胜的魔力。
揽月峰只有他们师徒二人,合明常年于崖顶闭关,收到传音后不过几息,谢幼归就在正殿闻到了一阵彻骨的冷香。
走进来的少年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修眉俊目,柔和如月。
可他形容实在异于常人,银发铺满脊背直蔓至小腿,眼睫皆白,像一场从不曾动容的霜雪,眉心那粒朱砂痣殷红似血,行走间香气逸散,竟有种违和至极的艳丽。
谢幼归看得有些愣神,又连忙行礼喊他:
“师父。”
季聆澜轻轻点头,开口便是修行:“是境界遇着瓶颈了么?”
谢幼归去年还用着这个借口下山玩了个痛快,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有在关注自己,心里有种微妙的满足感,回说:
“弟子自觉修为圆融,却始终困于元婴初期不得寸进,于是便想请教师父。”
季聆澜垂眼看她,说:“周身灵气盈涌,瞧不出什么。去东偏殿吧。”
东偏殿是谢幼归打坐修行之地,有季聆澜亲手布的聚灵阵,和她结丹时的贺礼千年东玄石床,有清心凝气之效。
系统感叹:“宿主真是我见过工作态度最认真的,修炼也太勤奋了。”
它眼光就是好!
谢幼归没管系统美滋滋的自我陶醉。她被绑定之后早就下定决心要及时行乐、好好体验各个世界,如今简直是一心扑在修炼,不然也不至于只把男主勾到手了。
她活着的时候作风就十分开放,交往过的男性没有一百也有五十,现在看着漂亮师父,又有些心痒了。
季聆澜同她一道盘腿坐在石床上,银红色的唇开合:“先运心法,再行周天。”
谢幼归应是,甫一盘坐便觉灵台清明,心想这床实在是降火的好东西。
季聆澜在灵力周转时双指搭上她手腕,清润的少年声线低低的:“放松。”
谢幼归内视体内经络,看到一股纯白的灵力从神门穴钻入,随她一道行经。她听话地不设防,却被季聆澜的灵力冰了一下,气息微微紊乱。
和她看过的师尊文套路差不多,季聆澜是变异冰灵根,又是剑道天才、孤僻清冷。谢幼归为自己以前说看腻了的话道
', ' ')('歉,季聆澜真在她眼前时根本忍不了,只想看他破碎、潮热、于爱欲中痛苦。
“专心。”他清淡的声音响起。
东玄石床也压不下她的心思……谢幼归倒不觉心虚,暗道美人人恒爱之,然后就专注运转心法了。
季聆澜有几分惊讶,上次指点她还是许久以前了,那时谢幼归灵力还带着些古板的虚浮,有形无魂,如今再看,竟已经生意盎然,厚重之中不失风灵根的飘逸灵动,是心境的全然提升,又怎么会修为难有寸进?
谢幼归自己却清楚,她毕竟是接受过多年唯物主义教育的成年人,对于瓶颈松动、打破壁垒这种东西还有些不真实感。只是这话没法跟季聆澜坦白,于是只好随他的方法一点点探查。
季聆澜同她行过一个大周天后收手,说:“灵力颇有精益,你用心了。”
谢幼归看着面前这半大少年一脸老成地夸自己,忍不住有些想笑,但面上还是一副虚心受教的温和模样,注视着季聆澜说:
“有师父肯定,弟子就心满意足了。”
季聆澜被她看得有些说不上来,垂眼道:“你心境灵力皆属上乘,许是感悟不够。”
谢幼归说:“可我听说师父结婴后十二年便入了化神期。师父不也不常下山么?”
季聆澜看着她,心想他修行前二百年几乎从未遇过瓶颈这话会不会太招恨,又等来谢幼归一句:“既如此,师父陪我一道出去走走如何?”
季聆澜缓慢地眨了眨眼。谢幼归瞧着他,恍然间以为要有雪从他睫上落下,听到他开口说:
“可。”
谢幼归就笑:“一见到师父我就觉得自己境界松动,可见师父才是我求而不得的奇遇顿悟。”
系统看得目瞪口呆,说她两面三刀,跟在男主面前完全不一样。
术业都有专攻,不同人自然也不一样,谢幼归回它,从零散记忆里摸不清季聆澜的性子,她得亲自试探确认。
“断月。”结丹时道号都是师长起的,他每次喊她都像在喊自己的孩子,承统受名、师徒伦理,怎么不是自己的孩子?季聆澜那双琉璃似的眼睛晦暗难明地看着她,说话很慢,像在整理措辞:
“你……活泼不少,也比小时候更亲近我,我很高兴。”
谢幼归直勾勾地回视,轻轻笑起来,心想这师父好傻白甜,一点暧昧试探也听不出。
系统提醒她:“宿主,修真世界的师徒和父母子女没区别的,合明真尊怎么可能对孩子有那种心思,他现在是久违的父爱!父爱!您别被误导了。”
谢幼归:“……行。”
系统目睹她“惩戒”驯服男主之后心里就有点怵,但还是开口说:“宿主您确定不会影响剧情吧?”
谢幼归依旧注视着季聆澜,目光一点也不偏移,说:“宗主过世,我才反思起自己同师父太疏远,您愿意被我亲近,我也很高兴。”
系统被无视,嘤嘤嘤地去写项目计划书了。
季聆澜垂下眸,“嗯”了声说:“世事无常,我今后会多陪你修炼。”
修炼狂魔啊,谢幼归在心里吐槽。
她指尖一动,那瓶破灵丹就躺在掌心。
谢幼归说:“师父,我叫凤宁制成了新丹药,想看看借药力能不能到元婴中期。”
他们相对而坐,季聆澜伸手接过破灵丹时才发现原来离得这么近。他有些不自在,垂下眼拨开瓶塞,轻轻嗅了嗅丹香,问:
“丹力澎湃,恐怕过犹不及,今日就要用么?那我为你护法。不是说……”
不是说一道出去走走……他在心里补全。
谢幼归被他可爱到了,刚刚说的不准,原来师父是外冷内热的傻白甜,一紧张就垂眼逃避。
她笑眯眯道:“继任典礼之后师父同我下山好不好?然后我再用这破灵丹。”
“好。”季聆澜很乖地点头。
季聆澜很听话,这五日都同她在揽月峰练剑修行。
谢幼归是风灵根,谁见了都夸是个剑修的好苗子,不像当初的季聆澜,他灵根属冰,做法修应是最合适的,却执拗地要习剑。
他没有选错。
季聆澜只握着把木剑,步法如水般蔓延,谢幼归幻觉这片紫竹林里全是他,银白的发和剑光一道盈了人眼,一片雾缭雨绕中飞鸟不惊浮云不动,眨眼间她才发现季聆澜已经将这一片紫竹顶的叶子都斩落。
……太厉害了,剑术步法呼吸无一不精无一不和谐,好像他就变成了那片雾、那场晨露的雨。
谢幼归看了之后很不满地对系统说:“你投影的都什么,我上手之后感觉这身体很废物啊。”
系统委屈:“非本人托管就是这样的!您天分已经很高了,就是还不熟练而已。这种时间久的世界我们都是跳过前期的,况且也给了您一年时间适应来着。”
她一个唯物主义者,在没人指点的情况下怎么也做不到彻底圆融贯通吧!
系统说:“我保证下个世界就是胎
', ' ')('穿,宿主你别生气。”
谢幼归看完师父使剑,又凑过去要看他布阵。她过去百年主修的除了剑就是阵法,这一年基本熟练了,但还是觉得玄乎,发挥出的水平有些看运气。
季聆澜对她很纵容,体贴地说还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语气温温柔柔还长了张妖精的脸,谢幼归要被他萌哭了,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贴在他身边,连打坐也要邀请季聆澜一起,美其名曰师父在身侧弟子更有感悟。
在季聆澜的贴身指点下,她本就出色的剑法身法一日千里,到继任典礼那天谢幼归拉着季聆澜袖子,撒娇说要带他御剑下去。
季聆澜看着同他越来越亲近的徒弟,没有吐出师尊文标配的“胡闹”,而是面上一派淡定地点头同意,等谢幼归召出佩剑的时候耳朵红红地抿嘴笑了一下。
谢幼归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她越看季聆澜越可爱,觉得今天这个继任典礼真是度日如年,她实在等不及和师父下山玩了。
季聆澜站在她身后,在谢幼归念诀起剑的时候下意识扶住了她的腰。
谢幼归笑眯眯地按住他的手不让他抽离,说:“师父莫不是第一次与人同乘一柄剑?”
“嗯。”季聆澜声音有点闷,像在不好意思。
他的手很凉,摸起来不像是练剑的,倒像个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实在软滑极了,谢幼归克制不住地又摸了摸。
她知道季聆澜迟钝,对这种程度的吃豆腐一点也感觉不到,甚至以为是亲近的体现,昨天夜里衣服被谢幼归剑气割开也没觉得不对,还乖乖拉开衣襟让她放心没有伤到自己,胸口雪白像只兔子。
他衣服都是名贵布料制成,寻常物事伤不了分毫,因此昨夜季聆澜还为此夸她有长进。
长进什么?把师父的衣服剥开么?
总之那件衣服是不能穿了,谢幼归在他一堆黑的白的里头挑了半天,发现款式大差不差,都是收窄袖口的直裰,开叉很高,想必是方便他用剑。
谢幼归心想下山一定要哄着季聆澜打扮一番,又因为今日也是悼典,两个人就都一身白地去了。
她落到台下才发现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季聆澜穿白像个妖里妖气的少侠,而一群白衣服里头关露呈格外显眼,漂亮又脆弱,一双眼睛看着她像索命的艳鬼。
要想俏一身孝,诚不我欺,她在心里想。
关露呈眼角泛红,广袖拢不住竹一样清瘦柔韧的身姿,行走时丝绦和他的长发一同垂散,那么窄的腰就藏在云似的衣裳里。
他行礼道:“凤宁见过师叔师姐。”
季聆澜颔首。
谢幼归替他理了理头发,语气有些嗔怪:“像小孩子一样,今日好歹也是继任典礼,怎么冠也不束。”
关露呈就对她撒娇:“我想你替我束嘛好不好?”
季聆澜有些怔愣地围观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师侄向自己的弟子卖痴,那神情自然又依赖,透着一种旁人插不进的亲昵。他忽然觉得眼熟,谢幼归这几天亲近他时是不是也是这样?
季聆澜有些想不明白。
可关露呈不是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合明真尊。他在看见谢幼归御剑与季聆澜同来时尖刺就竖了起来,一种直觉使他警惕地看着自己的师叔,谢幼归的师父,这个瞧起来漂亮得过分的少年。
关露呈抓着谢幼归的手,在她为自己束冠的时候眸光从季聆澜微怔的脸上划过,又自然垂下,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将他狭长的凤眼彻底充盈,看不出一点阴翳。
谢幼归装作不知情,心里却被关露呈的敏感吓了一跳,对系统说:“你的龙傲天男主好像是个白切黑。”
“啊?”系统从工作中抬起头,“我一点也没看出来啊,真的假的?他不是你的忠犬吗?”
“那说明他装得很成功。”谢幼归腹诽。
她把关露呈送回台上,带着一问三不知的师父四处同其他宗门的人寒暄周旋,看得系统佩服又羡慕,说它在酒局上要是这么灵活圆滑早就拉到金主了。
谢幼归在心里回说它还可以去卖身。
系统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很羞愤地叫她不许说了。
谢幼归一派从容温和气度,又和凌剑宗的某个长老聊上了。
对方有些遗憾地说:“论资质心性,这一辈都是你最好,可惜啊……”
瞎子才看不出来关露呈跟她亲密呢,谢幼归先入为主觉得是低级的挑拨离间,转眼又看到这位长老拉着季聆澜叭叭地说他最近阵道的心得,心想可能凌剑宗的人情商就是这么低吧。
虽说关露呈才金丹圆满,但不少小宗门的掌门还没他修为高,更何况他才一百岁出头,前途不可限量。
到场的都是名门望族,面对凌剑宗的变革各自心思百转,却在谢幼归拉着季聆澜走上去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
修真界实力为尊却也不甚清白,利益交缠比俗世争斗还要复杂,谢幼归对此十分清楚。
她施了扩音术法,说:“诸位道友今日前来,我凌剑宗上
', ' ')('下皆倒屣相迎。宏光帝君圆寂实乃憾事,而凤宁真人尚且年幼,过去沉心丹道,虽研制出了强固灵丹十倍百倍的丹方,于修炼一途却实在稚嫩,人际往来亦是一窍不通,故延请我师合明真尊出关,今日同诸君聚上一聚。”
系统嗷嗷叫:“宿主太帅了!霸气护住龙傲天基业!”
果不其然,下面的人重点全在丹方上了,骚动中谢幼归拍了拍关露呈的背,要他按照昨日传音说好的来,却见他脸颊微鼓似在生气。
“怎么了?”谢幼归软下声音。
关露呈没好意思说他在为合明真尊吃醋,偏过头闷声说没什么,就听她的话开始宣传丹方了。
他说今日来者皆有份,每个宗门家族一粒,而今后这破灵丹就会在凌剑宗名下的商铺售卖,因着目前只他一人能炼,每月销量拍卖。
台下众人接到玉瓶闻过丹香后心里各有打算,面上无不钦佩,一场继任典礼立刻热闹起来。
辞别宾客后关露呈立刻抱着她,声音软软的:“阿归我好累……你怎么忍心让我卖身干活的!”
谢幼归把他束好的发揉乱,说:“凌剑宗账本我已经看过了,收入太少乱七八糟的支出太多,破灵丹便是从宗门生意入手的好契机。一会我把拟好的管理条例给你,你照着上面的做,不会的问乾虎师叔,等我回来时要验收的。”
“你要去哪?!”关露呈警觉起来。
却是一直沉默的季聆澜开口:
“断月与我一同下山。”
他浅色的眼睛注视着如今的宗主,继续说:“待她元婴中期便归。”
季聆澜的飞行法器是平平无奇的灵舟,据他本人说得到后还没用过几次,得让傀儡熟悉一下。
他雪一样的睫羽垂下,细白的手指在小面团人上灵巧翻动,又钉上个什么,面团人就开始膨大,在他松手时“咚”地落到地上,已经是和谢幼归差不多高了。
谢幼归看着面团人开始掌舵,实在嫉妒季聆澜的天分了——虽说阵符傀是一家,但他怎么学什么都这么成功!
系统小声提醒:“宿主这个是凌剑宗特有的灵米化人,您的投影嫌弃黏糊没学。”
谢幼归:“……”
这种记忆她都跳过去忘记了。是,她是有些洁癖,但这个投影未免有点太懒惰了!
季聆澜到她放好的蒲团上坐下,好像不知道怎么开口,沉默着作好手势,似乎是要打坐。
谢幼归说:“师父。”
季聆澜就睁开眼,清凌的眼看过来,问她怎么了。
“我有些后悔了,回去您教我灵米化人好不好?”谢幼归下山就摘了面甲,锦带宽袍,乌发高束,配上很是随意的坐姿,颇有些落拓墨客的意味。
季聆澜纵着她没大没小的模样,也轻轻笑起来,少见地揶揄:“我还记得那时你七岁,那样小一个人,竟然瞧着面团苦大仇深,抓着我袖子就撇起嘴,好像下一刻要哭了。”
谢幼归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无视系统幽幽的“父女情深”,上身前倾,抓住他袖子,在贴近的距离里抬起头,神色羞窘与期盼并存,说:
“师父教教我呀。”
季聆澜视野总有几抹白,属于他过长的睫。此刻他看着谢幼归轻轻皱起的眉,和那双光亮涌动的眼,忽然有种微妙感幽然而起,将他视野牢牢占据在她身上,其余景色虚如薄霜。
断月实在是长大了……
季聆澜说:“待回宗便教。”
谢幼归于是唇角翘起,弯着眼抱住了他。
蒲团是她亲自放的,距离近得要命,凭他季聆澜是炼虚真尊也脱逃不开。
恰逢灵舟升起,季聆澜一惊,眼见谢幼归更深地埋进他怀中,白的发黑的发交缠,然后那双手亲昵贴上他的腰,缓慢束紧,如同蟒蛇绕上猎物的咽喉。
他不知为什么,喉头干涩,一点推开的想法也没有,听到她在他怀中闷闷地说“好呀”,看到她抬起脸,那张记忆中愈长大愈凛若冰霜的脸,鲜妍地,动人地为他改变着,弯弯的眼、软红的唇,又带着笑音说师父可不要失约。
是,他做了一百多年的师父,总被师兄说不负责,把弟子一个人成天丢在一旁。
季聆澜就这样任她拥着,迟疑地抬起手,轻轻回抱了谢幼归,冷香在动作里直往她鼻腔钻。
谢幼归本以为他被这声师父提醒得应该忽然清醒,然后羞愧反思、心防进一步降低。她在季聆澜的怀抱中愣了一下,就明白过来合明真尊真的不食人间烟火,现在是抱着她示好回馈善意了。
谢幼归挪了挪身体,在他怀中寻了个更自在的姿势,鼻尖几乎要碰到他下巴。
季聆澜终于有些不自在了,还没松开又听到他唯一的弟子说:“师父这么好,别人抱你也如此么?”
他下意识问:“如何?”
谢幼归看着他,一边被美色勾引,一边更深地环住他,说:“这样呀,回抱。”
季聆澜失笑,说:“别人抱不到我。”
', ' ')('“不行,万一有人抱到了呢?”
季聆澜认真地看着她说:“那师父便即刻脱身,同他说不可以,我家小徒要吃味的。”
谢幼归被他撩得心跳扑通扑通的,这种天然呆无意识的放电实在太那个了,她耳朵都热了。
她小声哀鸣着又埋进了他怀里,被季聆澜摸了摸头,才束好没多久的发就散了下来。
谢幼归抬头用眼神示以疑惑,感觉到季聆澜在为她重新束发。
“我见你未束好。”他轻声说,手指动作很温柔穿梭在她的发间。
谢幼归直接愣了,在心里问系统:“他是吃关露呈的醋了吗?绝对是吧!”
系统已经开始习惯她把“为龙傲天做贡献”玩成了“美男收集手札”,头也不抬地“嗯嗯”应和。
谢幼归摸着自己头发不太好意思地从他怀里起来,心里对下一步有些犹豫不决,听到季聆澜说:“看过景色便回房中吧,升空后灵气不纯,屋内我布了聚灵阵。”
说是房中,实际上修仙者不需要凡人一般的饮食睡眠,季聆澜也不是铺张的人,临时收拾的灵舟房里只有玉床、贵妃榻和不算太大的书案。
谢幼归从储物戒拿了凝神香点,就坐在玉床上开始修炼。
她已经习惯这个世界观,闭上眼时一切波动都更鲜明起来,床下聚灵阵带起的灵气顺时针漂浮着,在她的神识中清晰无比。
她是天风灵根,在同样的灵气中能吸收修炼的比普通五行灵根要少,但并不意味着她修炼更艰难。天灵根的好处不只是对境界突破的标准更低,还有领悟力的差别——引气入体时便有所区分,灵根越多者花的时间越长,是因为要与体内所有属性都亲近,而后轻柔地包裹、吸引、化为己有。
打个比方,引气入体如同成亲,五灵根者得和五位美人相看,让他们分别倾心于自己,在此基础上还要让他们关系和睦,能一同被抬进门;而天灵根的夫君有且只有一位,只用搞定他就能迎进门洞房花烛了。婚后生活同样,磨合平衡五位夫君还要增进感情简直是地狱级难度,相较来说天灵根者只要不奇蠢无比或者心魔缠身都会顺风顺水。
这就意味着她全部时间都只用来专注于一种属性,最开始修行简直是一日千里,越往后头对风灵力的领悟也就越深,还不用受到其他属性干扰。
谢幼归以前就爱看那种五灵根废柴逆袭打脸文,现在自己亲身体会过,简直是万分感谢系统安排的天灵根身份。
她连家业都不愿意打理,更何谈五个夫君!
系统要是能听到这段心声估计会说“我觉得你泡五个男人应该挺起劲的”。
修真世界让她更舒服的还有一点,女子斩赤龙男子斩白龙,意思也就是女人不来月经男人不会遗精。更何况修仙其实也算是一种家族技能,不然怎么说师徒伦理如同父母子女呢?继承道统就是被父母生下继承基因,受师父教诲、被师父喂丹药灵器就是父母的成长投资,然后徒弟长大了能再收徒,也就相当于结婚生子,把香火传下去,同时反哺师长——所以师徒恋就和现代社会的乱伦、出轨包养未成年一个性质当然是出自己的道这个轨!——扯远了,说起修真的家族性谢幼归想表达的其实是,一般来说宗门弟子都是入门很早的,这个时候开始修炼之心也更纯净,一群男童女童,等到青春期发育的时候体内经脉运转就已经和常人不同了;十几岁入道都算晚的,除浊气和克服生理本能都是难关。
至于说道侣合籍?双修?在她现在的理解里和论文共同研究署名没太大区别,双修在后世听着多暧昧啊,结果人家本意根本就是运转道法一起修炼,最多神交一下,但这就需要双方信任、神识相容、灵海稳定等等条件,危险性也很高,于是神交也很难做到。为什么过得这么素呢?因为男女破身对修行都有影响,除非是元婴期以上另有一套运行周天就算是采阴采阳的邪道也不能否认他们的灵气会泄出,于是修真家族在这个世界是非常少的,修真界的自然生育率多年来都是非常可怕的负数,如果要做统计可能只用正增长单位:个这样比较方便。
谢幼归心想幸好修仙的人受资质限制没那么多,还有着凡俗王朝的基础,不然这世界就要完蛋了。
还有就是,修真者筑基后就能辟谷,连五谷杂粮也不能吃了,说是会灵气驳杂染上“俗气”,非要吃的话选择就只有价格高昂的灵米灵蔬灵兽肉大宗门的弟子筑基前都会每日免费放两餐灵米,蔬菜看收成,这些东西非常娇贵,普通道友的经济状况只能偶尔尝个鲜。而她和季聆澜即将落脚的宛城是座修仙城池,谢幼归也就能去尝个鲜,吃吃看“仙气”飘飘的菜是什么样的。
总而言之,修仙就是彻底的苦行僧生活,而对于它敬畏之心不足的谢幼归来说,口舌之欲?拿下!男欢女爱?也拿下!师父?无论什么男人,看上的通通拿下!
对谢幼归而言,这就是个任务世界,和玩游戏没什么区别。所以她并不在意师徒恋会带来什么,就算影响不好,等她任务完成了人早走了,更何况她从来不是会被别人
', ' ')('的话语左右的人。
至于季聆澜会遇到什么?其实她真没想过。之前她看玩游戏看到有句话,“纸片人无人权”,不论这句话的出处和立场,放到现在这个语境来说很贴——她完全把季聆澜看作不同维度的人,怎么会跟他共情呢?
就像当初她拿夕骨藤救人,那个好感度什么惊鸿的重要角色的时候。谢幼归看他长得好看,有心认识一下,故意等他恢复意识的时候转身就走,果然被拉住了手腕。
少年眉眼锐气逼人,受了伤虚弱下来那种气度也不损减,他中气不足地说要报答什么但是被谢幼归拒绝了。
谢幼归目的就是让他欠人情,丢了他一个自己的传讯玉符,说如果他有需要时会再见的。
回去路上系统问她:“宿主,修真界这么大,你怎么保证能再遇到他呢?”
谢幼归很散漫地说:“他身上穿的衣服纹样和记忆中的几大宗门不同,气质不像散修,也不像小门小户,又能够单枪匹马深入这块地方,估计是哪个隐秘世家的,或者有重要身份的角色,肯定能再碰见,让他欠个人情不亏。”
更何况就算夕骨藤再稀有,在她眼里和游戏任务道具也没有区别,这句谢幼归在心里补上。
不过目前她的攻略进度还很缓慢。
谢幼归在等待上菜的空闲里打量四周:由于价格昂贵,这家饭店的装潢不可谓不高档,但和凡尘的奢华不同,还是在有意迎合修真者“高洁”的品味——不过谢幼归觉得大部分人追求简约只是听从过来人的说教,毕竟由奢入俭难,享受过分了他们自然会把心思更多放在怎么敛财而不是修炼上修真界的金融体系她不了解,但看起来也是几个大势力把持命脉——大堂上座率不高,八成是尝个鲜的过客,从衣着来看散修居多,财力更雄厚的早就去了雅间;而她则是抱着观察社会的心态,拉住了热爱独处的季聆澜。
季聆澜的确不太自在。
他一向避世,很少出来走动,进城时因为掏不出一块下品灵石的门税而耳尖变红,还是谢幼归替他付的没办法,谁叫他身上只有中品灵石和上品灵石,谢幼归有些酸地想,被拉住坐在大堂时也十分挣扎,点菜全程垂着眼睛扮演玉雕,问什么都是“可以”。
幸好来的路上谢幼归磨到他松口说尝尝灵食,不然要她一个人吃就没那么有意思了。
谢幼归在他一声声“可以”里作弄心起,甜口的麻辣的酸脆的都点上了,暗自猜测着季聆澜的喜恶,又觉得他可能饭菜是什么味道都忘记了,看样子也实在不像会挑食的人,估计会像皇帝那样每个菜都吃几口。
说是陪她体悟人生,季聆澜便完全听之任之,丝毫计划也没有,跟着谢幼归来了修仙城池,看着她眼见万物都新奇的模样,心内竟有些愧疚。
他不爱与人打交道,百年不出揽月峰也是常事,思及以往谢幼归乖乖待在宗内的模样,觉得是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她,让徒弟闷闷不乐了。去年谢幼归也下过山,但还是带着执法堂任务的,哪像现在一身轻松,对他笑得眉眼弯弯很是自在。
哪怕……哪怕自己笨嘴拙舌、疏忽大意,此次也定要好好陪着断月散心,季聆澜想。
谢幼归不知道他在脑补什么,观察完了大堂的人又开始明目张胆看着季聆澜。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已经施了术法幻为黑发,此刻又习惯性低着眸,垂落的额发和那一点朱砂便衬得面容愈发冷白,眼尾没了霜睫遮掩,像道飞扬的墨痕,妖而秾丽。
适逢小二端盘上菜,谢幼归被勾得口水直咽,有些说不清是因为食物香气还是漂亮师父了。
她看着卖相极佳的菜肴,心道和现实菜式差不了多少,给季聆澜夹了一筷子水煮鱼片,说:“师父吃。”
这家店菜单十分用心,在每样菜后头都有口味标注,水煮鱼片就是“超辣”两个字。上了菜谢幼归瞧着那盘里的红红绿绿,附和着想这一看就辣得不像话。
她抱着促狭心态看季聆澜,眼睛眨也不眨,却见他吃下后面不改色,甚至又夹了一筷子。
谢幼归有些疑惑地也夹了一筷,送入口中时还不觉什么,一嚼一咽口腔深处就燎了原,辣而麻的冲击蛮不讲理地侵入了整个口腔,几乎是瞬间就让她双眼涌出生理性泪水。
“嘶……师父……好辣,嘶……”谢幼归话都快说不清了,就着手边的茶一饮而尽,还是被辣得够呛。
季聆澜已经不知道吃了几口,却什么反应也没有。他轻轻皱起眉,面色担忧地从对面坐到谢幼归身侧,看着自己小徒弟眼泪汪汪,一点常识性的办法也没有。
“断月,张嘴。”季聆澜声音清朗。
谢幼归视线模糊,心想实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闻着季聆澜身上的香气就张了嘴,喉腔发酸,津液不听话地分泌。
“乖,再张大些。”
她努力张口,正欲发出什么音节,却被冰块抵住了喉舌。
谢幼归被冻得泪水眨眼间涟涟而落,让她视野终于清晰——
季聆澜就这样专注地看着
', ' ')('她,修长的手指夹着冰,压在她红艳的舌间,那颗泪在他几乎快探进来的指节上摇摇欲坠,让谢幼归尝到一点涩。
季聆澜这样好色,要疯了……
谢幼归泄出一点软而闷的鼻音,顺势而为地同他对视。那双才落泪的湿润星眸,含着欲说还休的依恋,把季聆澜看得指尖不自觉再往里推了推。
“嗯……”谢幼归被冰占据了口腔,后知后觉辣意早就不见。
她不自觉吞咽着,舌尖就舔过季聆澜指腹,湿热的触感缠上来,瞬间就让合明真尊化了冰收了手,声音低低的:
“方才一时情急……”
谢幼归喉头微动,不知算是无心还是有意的插曲已经让她难以自抑,被那块冰,那只手搅得不甚清醒,在季聆澜的注视下竟然已经湿了。
“无碍,”谢幼归注视着他,轻声说,“多谢师父。”
一顿饭在微妙氛围中落幕,谢幼归发现季聆澜超级爱吃辣,桌上那几盘几乎是被他扫荡,至于糖醋排骨这类甜口倒是尝了一筷就停了。
他真的不怕辣啊,难道这就是炼虚期的实力吗?还是冰灵根特长?谢幼归一个人把不辣的菜吃了个饱,实在有些害怕修真界的辣椒了。
她看着季聆澜从善如流地饮过香汤漱口,拿出丝帕拭过嘴角,动作优雅漂亮,这才模模糊糊想起来季聆澜好像以前是凡尘王朝的什么贵族,未进凌剑宗时才十几二十岁就已经自修至筑基,入门后重受心法,洗髓脱骨执意修剑,这才有今日的合明真尊。
谢幼归回忆了下古代吃饭的习惯,也漱了口擦了嘴,说:“师父,不若先去定好客栈,晚市开时再来瞧瞧?”
季聆澜起身,同她并肩走出门,竟然丝毫菜肴气味也没沾上,还是那阵冷香,没药、薄荷和一点檀木气,她闻到就有些发晕。
“好,”季聆澜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在外不必唤我师父,就叫……”
谢幼归侧过脸看他,不过半臂的距离,那双唇开合着,红润饱满好像能揉出汁水,衬得他艳光动人。只是一点红,那张脸就陡然浓墨重彩,从不近人情的仙师堕成了惑人心神的妖道。
季聆澜思索着,有些踯躅地说:“兄长,可以吗?”
谢幼归一点也不觉得折寿,也没提醒季聆澜说不定看起来她更像姐姐,抱着他手臂就笑起来:“阿兄,兄长,哥哥,这样么?”
季聆澜耳根颈侧都红了,不甚自在地移开目光,神色还算镇定,垂颤的眼睫一点也克制不住。
“……可。”
明明吃那样辣的东西时也不动声色,这会反应好大,谢幼归贴紧过去,得寸进尺说:
“兄长用的什么香,好闻极了。”
季聆澜琥珀色的眼瞳游移着同她对视,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听之任之放任自流地说:“旧时习惯配的。”
玉瓶被递到谢幼归面前,她接过时听到季聆澜说:“在香囊中以爆空术施于此丹,香气便可盘旋数十年不散。”
“爆空术?”
说到自己的舒适区,季聆澜摒去了不自然,点头说:“此丹是将香料以不同方式干燥加工,按剂量糅杂配好,再将云山蜡加热、混以海馥粉,包裹在香料表面呈丸状。”
谢幼归想起来,海馥粉是东部海区的特产,好像是从什么生物发情期的甲鳞上刮下来的,碰到灵气就会小范围扩散周围一切声音气味,在海中就是这样逼退天敌的,不过因为难得而价格高昂,一般人都把它当鸡肋,前些年才有财大气粗的师父长辈拿它给小孩子做爆竹喇叭玩。
云山蜡也贵,密封效果一等一地好,难怪季聆澜说要用爆空术。
“师……兄长好厉害,这样奇思妙想、心灵手巧,我都舍不得用了。”谢幼归嗅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虽然嘴上这么说着,还是跃跃欲试,一边抱着季聆澜手臂一边神识在储物空间找香囊。
她没什么佩香囊的习惯,古代繁琐的衣服能穿齐整就知足了,一时也有些翻找不出来。谢幼归干脆懒得找了,偏过脸说:
“我没有香囊,兄长赠我一个如何?”
季聆澜耳朵更红了,被她拉拉扯扯地走在路上,总觉得四遭都是人,都在瞧着他们,“兄妹情深”四个字飘过来,又像是他的错觉。
他终于还是递了个月白的绸质香囊来,浅粉的指甲扣在紫铃兰上,刺绣明丽流彩、栩栩如生。
谢幼归接过时从手他指节擦过,反复端详欣赏,说:“兄长亲自绣的吗?执剑的手也如此灵巧,我实在心喜极了。”
季聆澜轻不可闻地“嗯”了声,抿唇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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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眉眼锐气逼人,受了伤虚弱下来那种气度也不损减,他中气不足地说要报答什么但是被谢幼归拒绝了。
谢幼归目的就是让他欠人情,丢了他一个自己的传讯玉符,说如果他有需要时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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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幼归很散漫地说:“他身上穿的衣服纹样和记忆中的几大宗门不同,气质不像散修,也不像小门小户,又能够单枪匹马深入这块地方,估计是哪个隐秘世家的,或者有重要身份的角色,肯定能再碰见,让他欠个人情不亏。”
更何况就算夕骨藤再稀有,在她眼里和游戏任务道具也没有区别,这句谢幼归在心里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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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幼归有些疑惑地也夹了一筷,送入口中时还不觉什么,一嚼一咽口腔深处就燎了原,辣而麻的冲击蛮不讲理地侵入了整个口腔,几乎是瞬间就让她双眼涌出生理性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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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幼归喉头微动,不知算是无心还是有意的插曲已经让她难以自抑,被那块冰,那只手搅得不甚清醒,在季聆澜的注视下竟然已经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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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幼归回忆了下古代吃饭的习惯,也漱了口擦了嘴,说:“师父,不若先去定好客栈,晚市开时再来瞧瞧?”
季聆澜起身,同她并肩走出门,竟然丝毫菜肴气味也没沾上,还是那阵冷香,没药、薄荷和一点檀木气,她闻到就有些发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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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幼归侧过脸看他,不过半臂的距离,那双唇开合着,红润饱满好像能揉出汁水,衬得他艳光动人。只是一点红,那张脸就陡然浓墨重彩,从不近人情的仙师堕成了惑人心神的妖道。
季聆澜思索着,有些踯躅地说:“兄长,可以吗?”
谢幼归一点也不觉得折寿,也没提醒季聆澜说不定看起来她更像姐姐,抱着他手臂就笑起来:“阿兄,兄长,哥哥,这样么?”
季聆澜耳根颈侧都红了,不甚自在地移开目光,神色还算镇定,垂颤的眼睫一点也克制不住。
“……可。”
明明吃那样辣的东西时也不动声色,这会反应好大,谢幼归贴紧过去,得寸进尺说:
“兄长用的什么香,好闻极了。”
季聆澜琥珀色的眼瞳游移着同她对视,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听之任之放任自流地说:“旧时习惯配的。”
玉瓶被递到谢幼归面前,她接过时听到季聆澜说:“在香囊中以爆空术施于此丹,香气便可盘旋数十年不散。”
“爆空术?”
说到自己的舒适区,季聆澜摒去了不自然,点头说:“此丹是将香料以不同方式干燥加工,按剂量糅杂配好,再将云山蜡加热、混以海馥粉,包裹在香料表面呈丸状。”
谢幼归想起来,海馥粉是东部海区的特产,好像是从什么生物发情期的甲鳞上刮下来的,碰到灵气就会小范围扩散周围一切声音气味,在海中就是这样逼退天敌的,不过因为难得而价格高昂,一般人都把它当鸡肋,前些年才有财大气粗的师父长辈拿它给小孩子做爆竹喇叭玩。
云山蜡也贵,密封效果一等一地好,难怪季聆澜说要用爆空术。
“师……兄长好厉害,这样奇思妙想、心灵手巧,我都舍不得用了。”谢幼归嗅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虽然嘴上这么说着,还是跃跃欲试,一边抱着季聆澜手臂一边神识在储物空间找香囊。
她没什么佩香囊的习惯,古代繁琐的衣服能穿齐整就知足了,一时也有些翻找不出来。谢幼归干脆懒得找了,偏过脸说:
“我没有香囊,兄长赠我一个如何?”
季聆澜耳朵更红了,被她拉拉扯扯地走在路上,总觉得四遭都是人,都在瞧着他们,“兄妹情深”四个字飘过来,又像是他的错觉。
他终于还是递了个月白的绸质香囊来,浅粉的指甲扣在紫铃兰上,刺绣明丽流彩、栩栩如生。
谢幼归接过时从手他指节擦过,反复端详欣赏,说:“兄长亲自绣的吗?执剑的手也如此灵巧,我实在心喜极了。”
季聆澜轻不可闻地“嗯”了声,抿唇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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