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以后的某个早上,当西罗再度想起那个第一次走进维罗纳城堡的傍晚,他会在不久的将来明白,他的人生被彻底改变了。
西罗坐在马车上,听着狂风暴雨中车轮在坑洼的泥地上不停的撞击,从那不勒斯到维罗纳,长时间匆忙的赶路让他身心疲惫。
车夫熟练的架着马车穿过一扇巨大的拉花铁门,远处最高的山上矗立着暗灰色的维罗纳城堡,以此为中心方圆300里,绵延的草原和环绕的山林,都是属于瓦伦蒂诺公爵的私人土地,擅闯者与偷盗同罪。
“斯维尔先生?斯维尔先生?”埃蒂安的声音将他从昏昏欲睡中唤醒。
“什么?”他睁开双眼,蓝瞳在昏暗的车厢中依旧闪耀。
埃蒂安郑重的说:“斯维尔先生,在面见公爵前,我有一些事情必须要请您牢牢记下。”
“好的,大人。”西罗摘下头上脏兮兮的渔夫帽捏在手里,帽子下露出一头杂乱黑发,和有些瘦削的俊俏脸庞,一眨不眨的望着坐在对面的老头。
“请称呼我先生,我只是公爵的管家。”埃蒂安纠正了一下眼前的男孩,一边替他整理发皱的衬领,一边说:“等会见到公爵不要随便说话,不要东张西望,等他询问你时,必须要回答他,你要称他为‘殿下’,说话时注视他的眼睛,不然就是一种很失礼的行为……”
“姨妈呢?我要怎么称呼她?公爵夫人?或是尊敬的姨妈?”西罗只有八九岁,虽然面带稚气,但行为举止却异常老成。
“……”一阵沉默。
男孩皱眉:“怎么了?”
“公爵夫人已经去世了,不久前。”埃蒂安的声音染上悲伤。
“死了!”西罗睁大眼,难以置信。莉莉安娜姨妈是他母亲的双胞胎姐姐,她是个天使般温柔善良的女人,母亲提起她时这样说。
埃蒂安摘下眼镜,缓缓的擦拭镜片:“她得了天花,你知道的,这种病因人而异,很不幸,全罗马的医生都没法救她。”
西罗陷入了沉默,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望向车窗外,远方灰绿色的草地在雨水的冲刷下一片狼藉,不知道哪一片灰黄的土地下埋葬着这座城堡曾经的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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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人生中最长的郁金香旋转楼梯,西罗终于在长长走廊的尽头房间见到了公爵,他为数不多的还在世的远房亲戚。
瓦伦蒂诺公爵坐在桌后的扶手椅上,比站着的西罗仍高出一点,他面孔如同雕塑的曲线,湖绿色的深邃双眸,不难看出年轻时也是油画中常见的那种帅哥。
“孩子,过来,到我身边来。”公爵放下手中的文件,温和的招招手。
西罗走过去,向公爵鞠了一躬,随后听见他吩咐身后的埃蒂安:“去把克罗莉丝叫来。”
埃蒂安踌躇道:“殿下,现在已经晚上九点了,她已经熄灯就寝,或许明天……”
公爵打断他:“现在就去,把她叫醒,她必须过来见见她远道而来的客人,这是一种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