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符睡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好觉,直到日出扶桑,晨光撒进石室,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师父竟然盘坐在一旁的地上闭目养神,腰背挺直,袍带松垮未系,漆黑长发柔顺的垂落在膝头,与平素刻板方正的样子截然相反,竟透出一股匪夷所思的风流不羁之态。
宝符有一瞬间的茫然:“师父,您怎么在这?”
她看见身上衣衫整齐,脑中灵光一现,糟了,她昨日好像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还被一条不知是蛇还是龙的骗子给伤了,还有什么奇怪的昆仑璧……
她连忙撸起袖子查看胳膊上的伤口,居然已经痊愈,伤处的肌肤雪白光滑,根本看不出受过伤,不仅如此,她感觉浑身轻盈舒爽,修为都好像增长了不少。
宝符一慌,起身跪倒在息溟身旁:“师父,徒儿不该擅闯禁地,请师父责罚。”
息溟缓缓睁眼,他昨夜唯恐宝符湮情茧再生异变,一直守在床边,又兼轮转真气修养破损的仙心,现在神色有些颓然,眼神停在半空:“此事为师也难辞其咎,未曾告诉你卫丘所藏何物,好在现下你的伤已无大碍,便好好修养,为师要入定静修,你先出去吧。”
宝符想问明昨日的经过,还有那名叫玄嚣的黑龙与师父究竟有何关系,但息溟好像有些闷闷不乐,叁言两语将她打发了。
其后的几天,师父一直闭关修炼,宝符连他的面也见不着,她担心师父生自己的气,更担心师父是否也被那玄嚣所伤,整日在息溟石室前徘徊,又不敢冒然打扰,连以前最喜欢的甘露也索然无味。
一天清晨,宝符正勤勤恳恳的练剑,远处云端突然出现一匹青骓马,哒哒的飞驰而来,一个小仙童骑在马上,是离尘子的小徒儿宝箓。
宝箓正是离尘子那天在紫微星君和息溟的淫威下不得已收下的徒弟,他和宝符一样,只数百年修为,不过因着元身是南极神霄府门前的一株小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比不谙世事的宝符多了许多阅历。
小清明峰与附禺山相隔不远,宝符这几天不见师父,空闲时间便向他打听玄嚣之事,才终于知道了当年罗敷神女与玄蛇的轶事,不由更加愧悔。
宝箓一下马就和宝符大倒苦水:“呜呜……师姐啊,你知道吗?我师父他简直是一毛不拔,自己吃香喝辣,却让我吃些残羹剩饭,我还得给他当免费劳力,每日铺床拂席,端茶倒水,今天要不是他去参加什么西王母的瑶池代表大会,嫌带上我丢人,我根本都离不了小清明峰……呜呜……”
宝符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好说:“离尘子前辈是紫微星君的师弟,修为定然不差,他这样做或许是在锤炼你的品性。”
宝箓摇摇头:“紫微星君的河图大衍术可以推演世间万事万物,我师父那点微末道行,哪能和紫微星君平起平坐,我听说啊,我师父乃是陆压真君的私生子,整日不学无术,毫无进取之心,玉帝无法,才给他颁了个荣誉文凭,又让他在紫微垣当个闲官。”
宝符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八卦,虽然觉得背后议论别人不好,但还是没能克制自己的好奇。
宝箓接着说:“总之我师父和你师父比起来就差远了,天枢神君是紫微垣第二高手,职位仅在星君之下,况且不说别的,单是你师父的真身,就比我师父威风百倍啊。”
“真身?我师父的真身是什么?”宝符睁圆眼睛。
宝箓一脸不敢相信:“你不知道?”
他见宝符好奇,有心卖弄,于是兴致勃勃的开口:“这天枢神君啊,本是附禺山下盘卧的一条火螭,修行千年,化而为龙,又修行千年化为应龙,而且呀,他在这附禺山飞身登仙之时,山中霖雨骤然而止,云消雾散,天光乍现,从此只要天枢神君居于附禺山一天,此处便万里晴空,不见一丝云翳,但只要他一离开,附禺山立刻便阴霾复出,淫雨霏霏。”
宝箓说的唾沫横飞,如同亲眼见到一般,宝符听的一愣一愣的。
她喃喃道:“原来师父也是龙啊……”还是一条应龙。
宝箓耳朵一竖:“什么也是?”
宝符刚想说出昨日被那山后关押的黑龙所骗之事,突感脊背一凉,师父突然出现在身后。
二人连忙起身行礼,宝箓有些哆嗦,他本就害怕不苟言笑的天枢神君,如今又担心自己刚才在背后八卦之事被他听见,不由冷汗涔涔,起身道:“神君,师姐,我想到万华洞府的衣服还没收,天快下雨了,我先回去了”。说罢骑上青骓马,撒蹄狂奔而逃。
息溟方才自然听见了二人的对话,不过倒不甚在意。他这几日潜心闭关,乃是在思索如何解决湮情茧一事。
宝符体内的湮情茧虽然被暂时压制,但始终存在复发的风险,他那晚所行,虽是万般无奈之举,终究已经乱了伦常,就算宝符不记得了,他也无颜再为人师,唯今之计,只能去与紫微星君商议对策,找到可行之法替宝符除去体内的湮情茧。